说到这几句话时,我察觉到瓦德琳的口气已经比第一天审问的时候软化了很多。

说起来从控制住瓦德琳的第一天起到现在,我都完全没有亏待过她。

好吃好住,能满足的需求也都满足了,限制行动自由之外如果还能有什么抱怨的话,那估计也就是和莲一起度过的夜晚了。

我没能问出莲为了监视瓦德琳而和她一起睡觉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但好像不仅仅是最初说的盯着她看而已。

撇开这点不谈,假如继续这样下去,我能不能在瓦德琳身上培养出一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呢?

哈……那我就真是个地道的坏人了。

至少我能够理解到一点,就是瓦德琳并不具备能脱离我手掌心的许愿能力。

本来还担心过一名喜欢旅游的旅人会掌握各种脱险技巧或者能力,但瓦德琳似乎没有。

如果有,她肯定会在第一天试图逃走。

目前还不能松懈。我得持续地抓紧她。

第七剧:瓦德琳小姐,说起来你有什么许愿能力呢?

瓦德琳:哼,不告诉你。

第七剧:你看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之间更坦诚一点的话也能让合作更愉快吧。

瓦德琳:什么合作愉快啊,我只是单方面被利用吧。“夫人”什么的,这设定总感觉是在占我便宜啊。

瓦德琳:你要说坦诚的话,不先告诉我你的许愿能力吗?还有为什么要找血凝领主科加恩的麻烦?

第七剧:这个嘛……

莲:——够了啊,不要得寸进尺嘛瓦德琳小姐。

谈话的屋内除了我和瓦德琳,还有棕雀、莲和艾顿三人。

好像是终于无法再保持住沉默了,莲硬生生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莲: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吗?在我看来你已经享受到主人身边的最高待遇了。

莲:信不信待会儿我在你的茶水里下几份发情的药,然后把你引到全是男人的地方去喔?

第七剧:喂喂喂、不要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你真有可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我伸出双手捏住莲的脸颊,然后往两侧来回捏拉着。

莲:呜噜咕……

第七剧:还有啊、瓦德琳来了以后你说话的语气都有点不对劲啊,好像随时会做出一些恐怖举动的感觉。

第七剧:给我收敛起来,这是我的命令,听明白了吗?

莲:唔唔……嗯是……

莲的脸颊时而变得像大饼一样宽,时而被挤得像肉肠一样紧窄。我这样惩罚她的脸应该会让她知道教训了吧。

……不过好像隐隐有一种莲的内心其实很高兴的错觉?

瓦德琳:不要打岔啦!你要利用我好歹也让我心知肚明呀。

第七剧:噢噢……

要是瓦德琳愿意好好配合的话,告诉她一点也无妨。

第七剧:许愿能力的话……我有好几个相互配合起来的许愿能力,最终只为了一个简单的结果。

瓦德琳:嗯,是什么?

第七剧:…………

第七剧:“苟活”。

瓦德琳:…………

瓦德琳:我可以理解为……“不死”吗?

第七剧:真正的不死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只是朝那个方向努力罢了。

瓦德琳:可以打倒敌人的力量也是“不死”的能力带来的吗?

第七剧:你要那么说的话,我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解释了。

瓦德琳:好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和科加恩结仇呢?

瓦德琳:该不会是他杀掉了你身边的什么人吗?

第七剧:……好像你已经猜到了呢,瓦德琳小姐。

第七剧:科加恩杀死了……

说到这里,我和艾顿的视线碰撞了一下。

我知道还有一丝丝的别的可能,但恨意却一直是等量的。

第七剧:他杀死了我心爱的人。

第七剧:换做是你,瓦德琳小姐,如果你重视的爱人、譬如弟弟那样的存在……被人杀掉的话,你不会产生挥之不去的仇恨吗?

瓦德琳:…………

瓦德琳:我和弟弟交集很少,已经和一个路人没什么区别了。

瓦德琳:只是世上像你这样简单的仇恨有千千万,我在旅行的途中也听说过不少。

瓦德琳:那个女人值得你千方百计地和一位国之领主争锋相对吗?

第七剧:……我没觉得哪里不值得。

瓦德琳:哦?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莲:…………

瓦德琳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屋内所有人看我的视线都认真了起来。

尤其是站在我身后的莲,我甚至能感到她的呼吸好像无意识地更靠近了一点。

第七剧:她是……

我该用什么样的描述对这些外人形容罂粟呢?

那个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措辞、能让我日夜不眠地想起罂粟的措辞是什么呢?

第七剧:……她是个血凝人。

没错……

我就是在得知这个事实的同时,失去她的。

那一天,是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的噩梦。

为了罂粟而复仇,也可以说完成复仇是结束这场噩梦的钥匙。

科加恩……他的名字连同他的形象都必须在我的面前消噬殆尽、必须。

瓦德琳:血凝人……血凝氏族的残裔吗?

瓦德琳:你为什么会喜欢上那样的人?

第七剧:……和你无关。

瓦德琳:如果说为了一个血凝人而和一个血凝的领主为敌,那就根本没必要了。

第七剧:……哈?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看到了瓦德琳嘴边一道想要理论到底的向下的弧线。

瓦德琳:血凝人……你是在认识到血凝人的真面目以后还决定这么做吗?你真的知道血凝氏族是一群怎样的人吗?

第七剧:怎样的人?你又知道多少?

瓦德琳:我当然比你清楚!我去过血凝的领地,听过他们的故事,也接触过真正的血凝人。

第七剧:然后?那又如何?

瓦德琳:他们……是一群不属于人类世界的怪物。

瓦德琳:一旦他们维持不住脸上人形的面具,便会带来无人可以承受后果的灾难。

瓦德琳:如果你接触过一个真正的血凝人,你绝对不会爱上她的。

第七剧:嚯……

第七剧:说得一副很自以为是的样子,敢问真正的血凝人是怎样的呢?

第七剧:如果你想说的是血之狂乱的话,我已经听说过了。

第七剧:而且你不要忘记了,我现在的身份代表的是渡城。渡城都能容得下血凝人生存,我喜欢上一个血凝人又有什么不对?

瓦德琳:第七剧……你今年多少岁?

第七剧:问这个干什么?

瓦德琳:……十六七岁上下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第七剧:…………

瓦德琳:我在旅行中见识过很多人,所以大概能从相貌上推断出一点那个人的阅历。

瓦德琳:你一定是在安静平和的社会环境中长大的吧?

第七剧:……然后呢?

瓦德琳:所以说,你接受得了血凝人那种完全不在乎人类道德准则的族群吗?

瓦德琳:血凝人最大的危险根本不是什么血之狂乱和性格的暴虐化,而是他们从骨子里就从未受到过约定俗成的法律和道德的约束!

瓦德琳:他们只顺从人性中的欲望,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

瓦德琳:甚至连自己的亲人和爱人都会毫不顾忌地利用,并出卖他们的生命和其他价值。

第七剧:…………

瓦德琳:即便是这样你还要说自己爱一个血凝人吗?

瓦德琳:会爱上他们的人也就只有真正的怪物吧!

瓦德琳:而且……人都死了,你也没必要再做到和别的血凝人为敌的份儿上了吧。

瓦德琳:如果你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正常地生活下去,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被……

第七剧:——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对吧瓦德琳小姐?

第七剧:单论这一点,你好像也像口中的血凝人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在劝说我呢。

瓦德琳:但是我这么说对你也是——

第七剧:行了行了,别再多说了。

我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瓦德琳的肩膀,示意她放弃。

第七剧:您说的这些话只会让我觉得我有成为怪物的潜质而已。

第七剧:要是早一点碰上你的话,我会被你动摇也说不定,不过可惜……

第七剧:罂粟就是我的世界。

第七剧:如果你要我放弃这个世界,我就只能选择回到那个我已经一无所有的世界去了,那显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第七剧:你好像很讨厌血凝人的样子呢,所以你应该不会希望制造一个比整个血凝氏族都要讨厌无数倍的怪物吧?

瓦德琳:…………

瓦德琳:等你真正认清了血凝氏族,再说这话也不迟。

第七剧:啊,无妨,有时间的话我愿意倾听你的故事。

虽说在气势上说赢了瓦德琳,但她这些话我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

我了解罂粟,也了解她的想法。

如果在这之前再加上一个“血凝人”的前缀,我真的算是了解吗?

罂粟的血凝人的一面,我只在褒城的时候稍稍见识过一眼,那时的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无法接受的地方。

她只是因为我受到了伤害而生气罢了,身为男人应该高兴不是么?

瓦德琳的话在我看来,就仅仅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罢了。

不过,当对话终止、把视线从瓦德琳的身上收回的时候,我却发现在场的其他人都齐刷刷地盯着我看。

艾顿: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回去能好好交流一下你的许愿能力么?我想大家都非常好奇。

棕雀:长官很特别呐……虽然一开始就见识过了。

莲:好羡慕啊……好羡慕啊……羡慕死了……

第七剧:喂喂,最后一句感叹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我有点后悔了,刚才那些话果然还是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万一瓦德琳开始对我心生抵触,这几天的怀柔不是就白费功夫了么……

——咚咚!

桑:打扰了。

敲门声过后,走进屋来的是营地的主人桑队长以及他手下的松。

两名军官一起来到我们休息的屋子还是第一次,从他们脸上的神情也看得出一点严肃的征兆。

桑:第七剧,外面有一位大人物莅临敝处,点名要见你。

第七剧:……哦?

听到这句话,一股鸡皮疙瘩般的悸动从我的心中涌出,激得我脸上浮出自己都无法好好控制的别扭的笑意。

第七剧:大人物……是血凝领主科加恩吗?

桑:不是。

第七剧:……!?

本以为科加恩终于打算正面突破了,结果居然不是么……

那还能是谁?难道是铁铸的领主要接见渡城使团?可是按最初来的说法,领主重病在身、不少公务都由军队来代劳了啊?

桑:是我们的老邻居,冰融氏族的寒鸦领主。

第七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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