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夕想得没错,此时的江阳是有些感慨。

走在去药店的路上,一想到两人的恋人关系在暑假后就会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消散,他就有些唏嘘。

也许多年后当两人谈论起此时此刻的种种,只会相视一笑,草草带过。

当然,这股唏嘘并不代表他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或者真的想和那丫头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只是无论多么坚硬而顽强的存在,都有消失的那一刻。

更不用提这段本就是谎言的关系。

一个事物的消失,无论这个事物对江阳来说是好是坏,他都有些感慨。

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就好像有一个人,无论生前你有多么烦他,在他死后你多多少少都会原谅他一点,念上一句死者为大。

哪怕是负面的情绪,哪怕是糟心的事情,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人生总要重复一个循环——得到又失去。

而往往你得到的越多,你失去的就会越多。

因为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除了自己什么也带不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除了自己什么也带不走。

无论你攥紧了多少,抱住了多少,最后都要松开。

你抓住得越多,你松开得就会越多。

当然,江阳不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他不会因为这样就选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许对于社会来说结果很重要,但作为一个个体,过程中的感知,才是真正的收获。

看清失去是一个必然,会让你的心态宽广许多。

但正是这种释然与豁达,让江阳与脚下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他来平江两年了,待在这里越久,这种感觉越深。

平江真的太大了,可这里的人更多,两千多万的现居人口就像一只只蚂蚁,每天在这片钢筋混凝土筑就的森林中生存。

看似熙熙攘攘,实则貌合神离。

住在平江中你会有一种压迫感。

压迫着你去按照它的节奏生活。

这种压迫感就好像你挤进一班地铁,车厢里面站满了人。燥热的空气夹杂着汗臭扑鼻而来,你皱起眉头,却发现整节车厢寂静无声。

明明那么多人,每个人却都低着头,盯着发光的电子荧幕,好像是被邪教催眠的祭品,一动不动,毫无生机。

在这种环境中,你不敢开口,不敢肆意地呼吸,不敢胡思乱想,甚至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平江就像这班地铁一样,它有它既定的运行路线和速度,你要么拼命挤上来,成为沉默的大多数,要么被甩在车厢外,永远等待。

在这里和一个人相遇是偶然,可是和一个人分而又合,却是一件奢望。

其实江阳不喜欢离别,奈何人生中大多数与他有过接触的人总是以一种悲哀的方式离开他。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宇宙之中总有很多人类无法解释的规律,也许他恰巧沾到了其中一个。

所以他尽量不会和人接触过深,但也偶有例外。

就像苏婉夕,就像童瑶,这些已经站到他身边的人,哪怕没有走进他的心,江阳也希望她们快乐,希望她们最后能以一种幸福的方式离开。

希望自己能幸福地失去她们,因为终将失去,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您好。”

售货员的声音打断江阳的思绪,回过神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推门走进药店了。

“哦,您好,麻烦给我来一瓶跌打药,家里人崴到脚了。”

“要是严重的话还是建议您去医院一趟。”

“不严重,有些红肿,已经可以走路了。”

“嗯,那就来这瓶吧,卖得一直不错,尤其是老人,经常容易摔倒,许多家庭都备着这一款。”

老人?

江阳脑中浮现出苏婉夕的模样,微微一笑。

那家伙和老人还真是一点边都不沾,像是个害怕生人的小麻雀,即使崴到脚了,也是个崴脚的小麻雀,还是喜欢偷偷在眼角挂上泪珠的那种。

“就来这一款吧。”

江阳接过跌打药来回翻看,随后扫了码。

刚走出药店,就看到路边的小麻雀,哦不,是苏婉夕抻着脖子向自己这边看,好像生怕他回不去一样。

这丫头还真是寂寞啊,如果她能外向一点,还不害怕我的话,应该会很黏人。

也不知道给自己找一个以后很可能非常黏人的徒弟到底有没有错?

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江阳晃了晃手中的药膏。

“走吧,先去我说的地方再上药,一会儿外面就更冷了,别冻着。”

苏婉夕点点头,江阳伸出胳膊,搀扶着她向那家网咖走去。

“你确定你的脚还好,要不要上医院看一眼?”

江阳想起药店里售货员的话,有些内伤是慢慢严重的,也许一开始没什么感觉,但等发现时再去治疗就会非常麻烦。

虽然他给这丫头揉脚时看出她很疼,疼就代表至少没伤到骨头,但脚筋什么的,他也不是专业的。就不敢保证了。

“没事,我以前也经常崴脚的,习惯了。”

没有习惯的是,崴脚后还有人给我揉腿买药。

苏婉夕眨着水灵的大眼,眼底有些湿润,只将后半句话藏在心里。

虽然明白江阳对她的好并不意味着他对自己有想法,但苏婉夕还是很开心。

“经常崴脚?为什么?”

“因为……因为低头走路……”

低头走路?

低头应该更能看清路上的坑坑洼洼才对。

想了想,江阳突然笑起来,他明白了。

这丫头哪是低头走路?就这副快把脑袋埋进胸脯的怕生模样,人一多岂不是要吓得闭上眼睛走路?

都崴脚崴习惯了,还不改一改,这丫头真是……

“你……你笑什么?”

苏婉夕鼓着嘴,奶凶奶凶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我笑某人像个小傻蛋。”

“我不是傻蛋。”

“谁说你了?”

“那你说的是谁?”

“嗯,一只麻雀。”

“麻雀?”

“嗯,矮矮的,傻傻的,走路不看道,见到人就闭眼,还刚刚把脚崴到的傻蛋麻雀。”

“江……江阳你太过分啦!”

苏婉夕眯着眼使劲捏住江阳的胳膊,在上面拧了一下。

“嘶——你怎么下手这么重?”

江阳眉头一皱,浮夸地呲着嘴。

“对……对不起。”

苏婉夕赶忙道歉,还将他的袖口挽起来,吹了吹刚刚掐过的地方。

“哈哈哈,我说你傻还不承认,我皮糙肉厚的,根本就不疼。”

“江……阳……”

苏婉夕气得跺了跺脚,却抻到了刚崴的地方,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事吧?”

江阳停下玩笑,俯身关心道。

谁知苏婉夕顺势伸手掐掉了一根他的头发。

“你不也被我骗了?”

江阳吃痛一声,捂着头愣了几秒,使劲rua了rua她的头。

“我只听过兔子急了会咬人,麻雀看到人不都会飞走吗?”

“那……那也有特例。”

苏婉夕揉着脚踝,小声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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