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白嫩的颈部皮肤上，仅能看到数块柔嫩的浅金色鳞片，从锁骨处稀疏地蔓延上来。

更何况，她暂时还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

如果现在动手，绝不会遭遇任何抵抗。只需稍加施力，就能将奄奄一息的莉莉露……

“主人，现在正是绝佳时机。”

光风催促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凝视着莉莉露稚嫩的睡脸，视线扫过她身上被鲜血染红的女仆装，芙洛妮丝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殿下，请不要动，让莉莉露抓住您的手。”

“公主殿下，今天是您的十岁生日哦！”

“殿下！殿下？殿下……”

耳畔不断回响起莉莉露开朗的声音。

这只从出生时就陪伴在她身边，侍奉了整整十年的小龙娘，芙洛妮丝今天却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样貌。

缠绕着金色纹路的洁白双角、小巧但肉感丰满的龙翼、包裹着浅金色鳞片的短小龙尾。

本应像丰收的麦穗般随风摇曳的金黄短发，此刻却被额上滴下的血迹浸湿，黏糊糊地贴在面颊上面。

“主人……你怎么了？”

光风关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把芙洛妮丝从晃神中拉回现实。

“不、什么都……”

芙洛妮丝平静地说着，双瞳中的血十字却不断颤动。

十年前，芙洛伦夺走了自己无可替代的珍贵回忆，强制将她变为了龙族的一份子。

复仇的意志、作为人类的尊严，乃至于对家人的回忆，都被尽数扭曲。

这一切，都是芙洛伦的独断专行。

和莉莉露毫无关系。

明明和莉莉露毫无关系才对。

“莉莉露……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

芙洛妮丝怔怔地说道，眼中的血十字有一瞬间变得模糊。

但是，光风的私语声再次在耳畔响起。

“主人，她是龙族。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

“主人，如果你实在不想亲自动手，我也可以为你代劳……”

“……不行！”

听到这句话，芙洛伦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将剑刃从莉莉露的脖颈上移开。

“主人。你忘记了诺克斯的遗志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只是……”

芙洛妮丝突然觉得鼻子一酸，拿着剑的手无力垂下，赌气似地别过头去。

“主人，我无法理解。请回想一下，你至今为止用我斩落的龙族之首级。你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龙族的血，事到如今……”

“闭嘴……吵死了！”

把血色长剑插到土里，芙洛妮丝的双膝微微颤抖着。

光风说得没错。

莉莉露也好，玛丽娜也罢。这场长达十年的龙族过家家，是为了将她束缚而由芙洛伦一手编织的虚伪囚笼。

明明是肮脏的龙族，却试图替代她真正无可替代的家人，试图侵占她的心灵。

“……卑鄙的龙族！”

回想起对星空立下誓言的那个夜晚，芙洛妮丝露出决绝的神情，再次架起了剑。

“殿下……”

意识朦胧间，莉莉露的手突然微微动弹了一下。

“嗯？”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芙洛妮丝注意到了，莉莉露手中似乎捏着什么东西。

随着莉莉露的手指松开，那个小小的物体沿着她的手心滑落下来。

即使轮廓已经被捏得面目全非了，但芙洛妮丝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

“为什么……”

从莉莉露手中滑落的，是只被鲜血染红的纸鹤。

那是在从会场的骚乱中逃亡的时候，被她不知何时弄丢的东西。

“……殿下……最喜欢……”

听到莉莉露无心的梦呓，芙洛妮丝一下子瘫坐在地，崩溃地抽泣起来。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犹犹豫豫地拾起那只面目全非的纸鹤，然后像是全身力气被抽干一样，放开了手中的血色长剑。

“主人！”

脑海中传来光风焦急的声音，但芙洛妮丝在光风开口之前，抢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打断了它的发言。

“不要误会了，光风。”

“……误会？”

“我决不是放弃了复仇。而是觉得即使在这里杀了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芙洛妮丝的话，光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主人，难道你想……”

“只要灵魂之流尚且存在，无论我们杀死多少条龙族，它们都会从灵魂之流再次降生。”

芙洛妮丝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用强硬的口吻继续说道。

“这只不过是顺序的问题。为了从根源上彻底毁灭龙族，只有先破坏掉掌控在女皇手中的灵魂之流。”

“主人，你的意思是……”

“打败银龙女皇芙洛伦！这才是我们现在非做不可的事！”

芙洛妮丝的眼神变得坚定，凝视着剑刃上自己的倒影。

听到芙洛妮丝的计划，光风沉默片刻，随后在芙洛妮丝的脑海中感叹道。

“不愧是我敬佩的主人。原来我的目光过于短浅了。”

“你明白就好。”

“主人，你打算把这只幼龙怎么办？”

认可了芙洛妮丝的说辞，光风向她追问道。

“为了获得刺杀芙洛伦的机会，需要听话的棋子。”

转头看了眼莉莉丝的睡颜，芙洛妮丝握紧了手中的纸鹤，像是在对自己催眠一样小声自语。

“莉莉露。我要榨干你的一切利用价值，最后像一块破抹布一样丢掉。”

“所以……在打倒芙洛伦之前，就继续陪着你们玩下去吧。这场荒谬的龙族过家家……”

……

夜幕降临之时，龙族近卫军在墓园中发现了遍体鳞伤的莉莉露，以及无力地靠在她身边，同样失去了意识的芙洛妮丝。

在两条幼龙的不远处，被一分为二的巨大魔导机甲残骸中，躺倒着一具人类的尸体。

“莉莉露……莉莉露的状况怎么样了？”

站在治疗室的门口，玛丽娜心神不定地来回踱着步。

“玛丽娜皇女殿下，请放心。莉莉露的伤势并不重，休克原因也只是过度劳累而已。”

突然，治疗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只戴着护士帽的龙娘从房间内走出，向玛丽娜恭敬地行了一礼。

“所有的伤口都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只需要静养就好。”

“辛苦了。”

玛丽娜走进房间，望着在病床上酣睡的莉莉露，她不禁觉得心中绞痛。

这时，莉莉露突然翻了个身，扑腾着小脚把被子踢了开来。

“……看来还很有精神呢。太好了。”

看到她在睡梦中还有力气闹腾，玛丽娜欣慰地一笑，放轻脚步走到莉莉露的床边，拎起被子帮她重新盖好。

“要好好休息哦。”

在玛丽娜溺爱的视线中，莉莉露的小翅膀微微扇动着，口中嘟囔起迷迷糊糊的梦话。

“哥哥……最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