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沉静的月光下，顾羽缨举着酒杯，嘴角挂着笑意抬头赏着明月。
“我在想，给青启准备的礼物，他此时应该发现了吧？”
“公子您可真是……帮了世子，还非要坑他一把。”站在顾羽缨身后的老仆有些无奈地说道。
“毕竟，他可算是破坏了我的计划呢。”
顾羽缨轻声说道，然而从她的表情和语气里却感受不到丝毫恼怒。
“本来在我的计划里，苏梓歌死在这场混战中，才能算是万无一失。”
“明明我已经查清楚了，青启前一天晚上才宿醉在锦华那里，第二天是不可能知道并赶上这次行动的。”
“但他偏偏——做到了。”
“是运气吗？”
“但……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他都会在我的意料之外呢。”
顾羽缨的嘴角噙着笑意继续缓缓说道：“正因如此，才有趣啊。”
“公子，您就不怕这件事……被世子知道？”老仆有些担心的问道
“怎么会呢？”顾羽缨语调轻松地说道：“传信的人我都已经灭口了。”
“在我的计划里：拦下蒙金人与苏梓歌通信的信件，然后作为中间商转运，让双方出现信息差。”
“这样，对不上暗号的苏梓歌就会被认为是假的线人，被蒙金人灭口。”
“紧接着，灭了口后想撤离的蒙金人会突然发现——他已经被于晓晓带兵团团围住了。”
“如果他为了保密自杀是最好的，就算不小心被于晓晓生擒——紧接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另一拨人也会让于晓晓无暇顾及他。”
“然后我安排混进去的人，就会找机会将他灭口。”
“这样，蒙金人会以为他们被王尚书坑了，而向来爱护部下的于晓晓，死了这么多自己人，他会发疯一样把真正的间谍给挖出来。”
“王尚书——死定了。”
“而被逼到了头的他，本身就和外敌有联系，为了向他们表忠心，你说——他会选择怎么做呢？”
顾羽缨的脸上噙着胜券在握的笑意轻声说道。
“但是公子……您是怎么料定把消息透露给淮阴王，他定会派死士假扮成蒙金人来偷袭于晓晓的？”老仆有些好奇的问道。
“因为，这对他有利啊——扳倒清流，独占朝廷大半江山，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而我，有了这个把柄，以后想要帮青启除掉他——轻而易举。我们的王朝里，不需要这么一个毒瘤。”
“那时，他会突然发现——自己的美梦，一碰即碎。”
“那样一个除了权力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当失去了他在乎的东西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顾羽缨轻声说着，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些许嘲讽的意味。
紧接着，她脸上的笑容忽地凝固，逐渐冰冷了下来。
“不过，青启把苏梓歌救了出来——这让计划出现了唯一的漏洞。”
“但问题不大，他们查不到我。”
“就是青启他……万一暴露了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但出去看看对他也是好事。”
“有我在，他很快就能回来。”
顾羽缨说着，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淡淡的，但却充满了自信。
老仆发现，公子只有在提起世子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
……
……
距离洛青启回到王府已经过去了一晚上了。
他和赵君麟是被于晓晓领回去的。
赵君麟没有问洛青启到底发生了什么，
洛青启也没有说。
看着眼前双目呆滞的麻木少年，洛青启早已编好的谎言像是卡在了喉咙一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两人就那么站着，直到日落的余晖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远处才渐渐传来了马蹄声——
是于晓晓带队来为她的战友们收敛尸体了。
洛青启抬起头，看向那骑着高头大马，却满脸都是藏不住疲惫的身影。
她的眼睛也是黯淡的。
在看到洛青启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还有如释重负。
“你没事吧？”
出乎洛青启意料的是，她第一句话居然问的不是“你去哪儿了？”
“……没事。”
洛青启低着头说道。
“那就好。”
“你不问我去哪儿了吗？”
洛青启抬起头问道。
暗淡的光里，他的眼神深沉而平静。
“不管去哪儿了，你肯定早就想好了理由吧？”于晓晓摇了摇头说道。
“不怀疑我是间谍？”
于晓晓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如果连北辰王世子都是间谍的话，那我大胤就快灭亡了吧？”
北辰王，大胤的战神与守护神，几乎大部分的兵权都在他的手里。
如果他想造反，大胤早就改朝换代了。
见洛青启再次沉默起来，于晓晓翻身下马，拍了拍他说道，“别愣着了，来帮忙。”
洛青启回过头，这才发现，在二人对话的功夫，于晓晓带来的人早已开始无声的忙碌起来。
他们面无表情的将粘连在一起的尸体分开，用清水洗去了他们脸上的血污，仔细辨认着他们的面庞。
而赵君麟也早已跌跌撞撞地加入了进去——因为站了太久，他的腿已经有些失去知觉了。
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像是见惯了生死。
但洛青启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汹涌的仇恨，像是平静海面下不停汹涌、吞没着一切的暗潮。
他忽然间感觉到，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一直都压在自己的肩上——他不想接，却不得不接。
脑海中忽然间浮现了洛文城曾经对他说出的一句话：
“启儿，在这个位置，你享有你的滔天权力，也必须接下你的责任。”
洛青启问他：“我不能当个闲散王爷吗？”
洛文城轻轻一笑，他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
洛青启忽然冲着已经走开一段距离的于晓晓喊道：“晓晓哥！”
“嗯？”
洛青启张了张嘴。
“……等等我。”
……
……
此时的洛青启正坐在窗边发呆。
第二天他照常来上学了，但是属于赵君麟的位置空空如也。
昨天当洛青启回到王府的时候，如他所料，云乐果然没走。
他本想径直回屋，却被宋南璃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叫住了他问他发生了什么。
洛青启向他们叙述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只不过把为了救苏梓歌而撤离改成了去追神秘的黑影错过了这一切。
然后他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云乐看起来还想跟上来说点什么，但是被他的阿母拦下了。
宋南璃冲着云乐微微摇头说道：“让他自己静静吧。”
第二天，洛青启没等云乐，也没等苏梓歌，很早就自己来上学了。
一个上午，他都在看着窗外发呆。
早上他出发的时候还是蒙蒙细雨，像是雨又像是雾，不仔细感受甚至不知道雨滴打在身上。
而此刻，窗外的朦胧细雨早已变成了倾盆大雨。
密集的雨滴打在了木制的屋顶，发出了噼里啪啦地脆响，甚至有些没过了夫子的叨叨声。
“能冲刷干净吗？”洛青启喃喃自语道。
“什么能冲刷干净？”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洛青启一跳。
他转过头来，发现苏梓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此刻她正探过脑袋来学着洛青启的样子，好奇地向窗外张望着。
“……没什么。”洛青启摇了摇头。
就不要，再多让一个人陷入痛苦了。
“你……逃课了？”洛青启转移了话题说道。
因为他回过头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这面也才刚刚下课。按照男女教室的距离，苏梓歌不可能一下课就立即出现在这里。
“怎么会？我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苏梓歌骄傲地挺起了胸脯说道：“当然是提前完成了老师的任务，被提前放出来了吖！”、
“真厉害。”洛青启有些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他伸出手，想要拍拍苏梓歌的头以示奖励。
然而就在这时候，苏梓歌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迅速挽起他胳膊的同时，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这让洛青启错愕的愣在了原地。
这妮子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这不符合她的人设啊！
直到下一秒，洛青启抬起头，看到了刚刚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的云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