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神道两旁种满了梨花树，花瓣洁白无暇，似雪花飘飘，给这片墓地增添了一份肃穆。
在神道的尽头，是一座座龙族墓穴，里面埋葬着一个个逝去的灵魂。除了偶尔开启的祭祖大典，这里一直冷冷清清，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她这是……在拜祭什么人吗？”
看着龙薇走到一座墓碑前，点上香烛摆放贡品，萧衡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何会穿一身缟素。
“那是娘娘的长眠之地。”
一旁的花尚宫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公主就要被贬出宫了，镇守边疆百年，不得回龙宫。百年内无法再拜见母亲，只能趁今天来扫墓。”
被贬出宫，百年不得祭拜生母……
萧衡抬起头，看向远处那道纤细的白衣倩影，她沉默着一言不发，轻轻拭去墓碑上的浮尘。
“公主殿下的母亲，不是龙族的先皇后么？”
他心里微微一动，不由问道，“既然是龙皇前辈的发妻，身份尊崇，怎么墓前却如此冷清？”
“哼！”
女子冷哼一声，“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更何况娘娘已经走了一百多年……除了我家公主殿下，整个龙宫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她？”
“在这个世界上，真心关爱公主殿下的，唯有娘娘一个人。也只有她，才会永远记住娘娘。”
“龙皇前辈，对公主不是挺好吗？”
“我家主上只有一个父亲，可陛下却有众多新的妻子、新的儿女，分给她的关爱能有多少。”
花尚宫幽幽叹息，“从小到大，公主殿下的成就都是靠她自己一个人。自从娘娘走后，在这偌大的东海，再没有什么人会坚定偏爱她了。”
是吗……
孤身一人，行走在漫长的黑暗中。
即使是她的父皇，看似关心她，也不过是想给女儿找个好婆家，就算完成对亡妻的承诺了。
他从来不懂自己的女儿。
不懂她的野心勃勃，不明白她的追求与梦想。
所以她必须活下去、必须走向高不可攀的巅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爱自己。
曾经答应过唯一爱她的女人，即使孤独一人也会好好活下去……活得精彩，活得肆意淋漓。
“可否回避一下？”
看白衣妖女结束扫墓，沿着神道走来，萧衡对花尚宫说，“我有几句话，想跟她单独谈谈。”
……
片刻后。
花尚宫去了远处回避，而萧衡上前去追龙薇，在落满梨花的长道上，跟随她的身边一起走。
一身缟素，肤若冰雪。
这个曾经艳光四射勾人魂魄的妖女，此刻却眼神淡漠，如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即使他就在她面前，她也没有看向他一眼，让萧衡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
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隔天涯。
“……对不起啊，那天是我不好，说错话了。”
他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斟酌词句，“抱歉……我不太会哄女孩子，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
龙薇终于有了反应，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无波，“本宫没有生气，你不用害怕。”
“……”
这下给萧衡整不会了，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怎么不生气？
她是不是不爱我了？
眼前这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妹子，就好像薛蟠变成了林黛玉，违和到让萧衡心里头直打鼓。
“是本宫自己的错，不该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白衣少女看向远方，眼瞳清澈如冰，语气不起丝毫波澜，“只要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从今以后……在这个世界上，本宫只相信自己一人。”
没有人理解我，没关系。
没有人保护我，也没关系。
只要我自己足够强大了，从身体到心灵都无比坚强，就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一切都靠自己。
她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萧衡看着这个女人，她一身白衣素颜无妆，气场远却比身披华服头戴金冠时，还要更加强大。
原本的她，还只是光芒万丈的女皇，如今却隐隐有了“断情绝爱、不死不灭”的神女气质。
清冷的眸子，犹如千万年不化的冰川。
似乎已经斩断了一切旧情，在云端俯瞰众生，红尘中爱恨嗔痴，再无法牵动她的一丝心念。
——而他，就是被她斩断的“旧情”。
这让萧衡心中滋味难受，仿佛被渣女玩弄又抛弃了，总之是极其不爽，脑子一热热血上头。
“不对……”
在这股冲动之下，他一把抓住了龙薇的手腕，直视那双玫瑰色的眼睛，“才遇到这么一点挫折，你就要断情绝爱，不相信任何人了？我告诉你，你这不是什么超脱，是逃避！是懦夫！”
“我认识的龙薇，不是这么软弱的人。”
“她骄纵明媚自信十足，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头，哪怕不择手段、逆天而行也要强求到底！”
“所以呢？”
白衣妖女静静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
萧衡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我娶你吧，或者我嫁你也行……总之就是，以后我保护你。”
“让你丢了本命法宝，那今后我就是你的剑！”
终于的终于，他说出了这番话，几乎耗尽了半辈子的勇气。现在心脏狂跳，浑身都虚脱了。
真是离谱……
在这之前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直接向一个女孩求婚！不得不说人生实在太奇妙了，根本猜不到明天会发生什么。
“怎么？”
如此冲动的求婚，同样超出了龙薇的意料之外，她有点失笑，抬眸看着他，“你爱上我了？”
这次她并不咄咄逼人，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可不知为何对上那目光，萧衡脸上顿时有点发烫。
“没、没有。”
他红着脸躲开视线，“我们才相处了这么几天，还谈不上爱不爱的……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就因为这个？”
“嗯。”
“呵，不需要。”
看着他点头，龙薇转身就走，声音森冷如万载玄冰，“本宫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你的施舍。”
“哎哎，龙姑娘你等一下！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施舍你的意思……等等，听我解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