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央,是面无表情的少年。
整个世界似乎都与姑苏月割裂分离开来,她内心的荒凉贫瘠如沙漠,同阁内推杯换盏,管弦丝竹的热闹,两相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霎时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望着少年绝美的面容,她久久不能平静。
临行前,对方似乎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只觉得,对方的眼神中,满是落寞。
事实上,慕容熙也的确看了她一眼。
‘小鱼儿……该上钩了吧嘿嘿嘿……’
慕容熙心中如是想着。
‘额……怎么感觉我像反派一样……’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是拍下少年第二次夜侍的金主,此刻正好不快活,饮酒作乐。
姑苏月攥紧拳头,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目不转睛,直到对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等我……等着我……我一定会……将你从这苦海中解救出来……’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公子,时辰已到,该梳妆打扮了。”
“嗯。”
轻解罗衣,慕容熙泡在水里,眼睛微闭,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夜,星如棋布,斗折蛇行。
地点,在风月阁的一处临水亭台的厢房。
‘这回到是挺正常的。’
只消片刻,少年便来到门前。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好紧张……’
借着窗纸内微弱的光影,慕容熙心里大致有了谱。
‘还好,看样子里面只有一个人。’
‘要是多来几个我这小身板可不一定受得了……’
推开门,是一片内敛中透露着典丽的布置,尽显雅致。
而这一切都成为了阁中人的背景板。
那女人,衣着华美,仅仅是一个背影,便予人无限遐想。
可观其举止,却是活生生一副酒鬼的样子。
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宛若酒中仙人,不拘俗世,自成一格。
‘好强的压迫感……’
合上厢门,慕容熙顿了顿,在女人身后静静地站了许久。
可对方似乎依旧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
“咳咳……”
“额……诶?你要喝一杯吗?”
循声,女人终于漫不经心地将头转了过来,似乎是刚发现这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请问……阁下是子木小姐吗?”
“啊?你,你找我?有,事……吗?”
对方依旧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唇齿间满是酒气,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好家伙,和我玩这个?’
“阁下正会开玩笑,小人就是您今天拍下的花魁。”
说着,慕容熙顺势解下了面纱,露出了自己经典的招牌微笑。
一颦一笑间,满是妩媚……与心机。
‘呵,男人。’
看戏的系统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丢,你别打断我啊,老子都要进入状态了。’
略微吐槽一句,慕容熙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满是狡黠。
‘呵,女人,这还不拿下你。’
“哦,原来是你啊,我差点,忘了……快,快坐……”
见状,那名叫子木的女人微微呆了一下,而后依旧若无其事地往玉杯里倒酒。
“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您呢……”
说着,慕容熙接过银白酒壶,纤白的手指却是在“不经意间”碰到了女人,而且还“不小心”往对方手上划了几下。
然而,见女人已经不为所动,慕容熙终于还是打消了心底不切实际的念头。
‘靠,我为什么非要去勾引她不可……’
于是,就出现了接下来的一幕。
只见女人对着面前的佳肴大快朵颐,时而大口喝酒,却丝毫不多看身旁的美人一眼。 而少年则是无聊地坐在边上,时而倒酒,时而沉默地杵着下巴。
‘所以……原来真的有人会花钱雇美男子来陪她喝酒却什么都不做……’
‘靠,差点忘了。’
和着月光,夜雾迷离,丝竹管弦,好不快哉。
“咕噜咕噜……”
声声曼妙,琴曲入耳,女人循声而起,倩影晃然。
嘴中依稀呢喃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君不见……”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仿佛渐入佳境,女人越发酣畅。
曲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而女人此时却是醉态不显,周身仿佛青烟缭绕。
‘靠,好家伙,好像我才是主角吧……’
见状,慕容熙不禁略微咋舌,而后眼珠微转。
‘难道这女人是拿了天才诗人怀才不遇的剧本?’
(系统:‘我看这书干脆改名叫《我真不是大反派》好了……’)
“客官好雅兴。”
说着,慕容熙再次为女人斟酒。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公子的琴曲也绝非一般。”
“实在是过奖了。”
“寒食东风御柳斜,春城无处不飞花。不知公子对诗词歌赋可有涉猎?”
“略知一二。”
“花近高楼伤心客?”
“落花时节又逢君。”
“春江花朝秋月夜?”
“人面桃花相映红。”
……
“江城五月落梅花!”
一轮下来,谁也没被罚酒,可那名叫子木的女人却笑得更加开心了。
“看来公子不仅精通音韵,亦善诗词。这杯,我敬你。”
“若是没有小姐您赏识,不免孤芳自赏,这杯酒,我敬你。”
闻言,慕容熙不由得端起玉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三巡已过,洗盏更酌。子木微醺的脸上却终于还是显露愁态。
“不知小姐可有心事?”
“我……”
“也罢,此番入京,我本想尽忠当朝,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可这科举取士之门路实乃繁琐,以小姐的性子,想必是极不合适的。”
“公子可真是我李某人的知己啊!”
“以小姐的才情,何不广交良友,谋得引荐?”
“瞧我这脑子!”
闻言,子木一拍大脑,急匆匆便往门口走去。
突然,她又转过身来。
“可有幸得知公子名讳?待不才他日腾达,必不敢问今夜之宴。”
慕容熙微斜着脑袋,颇有几分可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二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靠,我怎么可能随便就把名字告诉你啊,搞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恰逢其时,姑苏府上,正是家宴。
坐在上位的,正是姑苏月的母主——姑苏镜,也是当今朝廷位高权重的右丞相。
“母亲。”
“何事?”
“我们家……是不是有一块祖上传下来的免死金牌?”
“嗯,突然提起这个,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好奇想要见一见罢了。”
“嗯,就放在灵堂里,列祖列宗的灵牌下面。”
中年女人轻飘飘地说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微芒。
饭后,中年女人已然入睡,一如既往,按时睡去,准备明天的早朝。
望着空洞的天花板,姑苏镜久久难以入睡。
事实上,她早已察觉到那位对她的戒备。
免死金牌,可谓是她姑苏家的双刃剑。
而时至今日,也早已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更何况,她能感受到那位对此似乎并不十分安心。
‘如此,也只好如此了……’
黑夜,一个黑色的精灵在姑苏府中跳动。
穿越亭台楼阁,晚间清风微拂。
那名叫姑苏月的女人,最终还是来到了府中那肃然的灵堂前。
摩挲着紫檀木门,姑苏月踌躇着,徘徊,亦彷徨。
她不由得惆怅地回头,望月,月影反照,形影相随,似故人,难断舍离。
她终于还是将门推开。
蹊跷地,以往戒备森严的,姑苏家族的灵堂,没有守卫。而且,门也没锁。
微光沿隙,室始洞然。幽静中带着萧然,满是沉默。
“噔,噔,噔……”
回声似钟似鼓,不断地在她心中回荡。
每走一步,她的良心仿佛都遭受到了捶打。
郑重地在列祖列宗的灵牌前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姑苏月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翻找着什么。
一个木盒,没有锁。
可此时的姑苏月已管不了这么多。
在她心目中,祖上传下来的免死金牌俨然是传家宝的存在,是每一位族人对姑苏家的精神象征。
可今天,她竟要……
颤颤巍巍地打开木盒,拿起金牌,沉甸甸的,极有份量。
当晚,姑苏月辗转反侧,忐忑难眠,风声鹤唳。
窗外的虫鸣似乎比往日纷扰百倍,就连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都让她万分紧张。
终于,她还是悄悄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镜头回到风月阁。
‘额……所以,这女人就这么走了?’
‘花了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喝了点酒一上头就跑了,放着我这么个娇滴滴的美男子独守空房?’
‘没劲,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