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莲娜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娇美的面容露出吃惊的神色，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凯恩……竟然说过这种话？
这真的是诛心之言啊。
本来她身为养女，地位就比较尴尬，之前都是有公爵撑腰。
现在公爵死了，她这个跟下任公爵关系一般的养女，地位就更尴尬了。
很多话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就会被借题发挥。
凯恩和不学无术的兰登不一样，他肯定明白这种话不能乱说……
海莲娜心念一动。
……是啊，凯恩是不会乱说的——但兰登就说不准了。
兰登一直都在观察黑色的哭泣面纱之后海莲娜的表情，发现她从惊诧逐渐回归了冰冷，看向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厌恶。
海莲娜冷笑道：“到底是凯恩说的，还是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非要诬赖到凯恩头上？”
兰登彻底死心了。
他的神情也冷淡了下来：“怎么，你就这么相信他不会说这种话？”
“比起你这种满嘴谎言的人，我当然更信任凯恩。”
海莲娜纤细的双臂环胸，姿态优美，凯恩的视线忍不住又被她吸引了过去。
留意到了凯恩的目光，海莲娜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是啊，凯恩怎么可能说那种话？
凯恩一直都喜欢她，当然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虽然海莲娜并不喜欢凯恩，也不打算回应，但作为被单方面喜欢的人，她对此有着天然的自信。
“兰登，我为斯图亚特家族兢兢业业地做了这么多，就算你不知感恩，也没必要这样恶意揣测我。”
海莲娜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袖口黑色的蕾丝覆盖了大半的白皙的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现在我总算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了，我以前对你还是不够了解，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恶毒……”
兰登都被气笑了：“我恶毒？那真的说出这种话来的凯恩不是更恶毒？你还好意思说你为家族做了多少事，你是指给上门污蔑我的女孩子送钱，好让她们在外面继续污蔑我这种事吗？”
“够了！”
海莲娜不悦地拍了下床柱。
凯恩可是亲口跟她说，兰登去骚扰的那些女孩子，兰登这家伙以为把凯恩封口，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吗！？
回想起凯恩一脸为难地跟她诉说兰登做的那些事，甚至违背了对兰登的誓言……
她必须维护这么正直的凯恩才行！
“颠倒黑白也要有个限度，我也就算了，你赶紧向凯恩道歉。”
“……你让我向他道歉？”兰登睁大了眼睛，“你有没有搞错，都不提我本来就说的实话，我是下任公爵，他是我的侍从，我道歉他受得住吗？！你有没有脑子啊！”
凯恩之前一直沉默，因为他害怕一开口，兰登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他身上，逼他承认自己确实说过那些话。
他还想在海莲娜面前维持形象，又不想让兰登现在就看穿他的真面目。
但现在不开口也不行了，凯恩赶紧充当和事老：“算了算了，大小姐，我是少爷的侍从，他没必要对我道歉。”
海莲娜叹气：“我只是觉得，好歹也相处了这么多年，其实我们都是把你当哥哥看待，兰登说了这么伤感情的话，道个歉也没什么……”
兰登本来平复了一些的情绪，被这一句话直接点燃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海莲娜。
“海莲娜，搞清楚你是我的姐姐！不是凯恩的姐姐！”
海莲娜和兰登对视，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情绪，弄得怔了一下。
兰登冰冷地说：“我已经跟你无话可说，你跟你的‘家人’离开我的房间吧。”
没必要再说什么了，反正就算凯恩承认，海莲娜也会觉得是被他逼的。
海莲娜难得地生出了想要解释的情绪：“兰登，我不是那个意思……”
兰登摆摆手：“送客。”
他现在不想听海莲娜说话。
海莲娜不信任他，他已经习惯了。
偏信凯恩，他也能理解，毕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可能真的听他一句话就打翻一直以来的认知，不然凯恩这些年就真是白忙活了。
是他不信邪，非要试一试，就算不成功，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海莲娜竟然说，她把凯恩当哥哥，让他跟凯恩道歉。
……凯恩是她哥哥，那他算什么？
虽然一直以来都吵吵闹闹的，但兰登还是把海莲娜当家人，所以得罪了那么多游戏女主，他却只打算跟海莲娜解释，想缓和关系。
结果闹了半天，他才是那个外人。
哈哈，他真是个笑话。
兰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海莲娜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回头再来看你。”
说完，她等了一会儿，见兰登躺床上背对着她不给反应，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凯恩等海莲娜走远后，放松了下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开始跟兰登套近乎：“唉，你们之间的气氛还是这么紧张——”
兰登奇怪地转身看他：“谁让你坐下了？脸怎么这么大呢？”
凯恩动作一僵：“……兰登？”
“跟她一起滚。”
几秒后，凯恩悻悻地离开了兰登的房间。
不过他倒是没怀疑自己被看穿了算计之心，只以为是兰登心情不好发脾气。
唉，以后那种挑拨意味明显的话还是少说吧，反正等兰登成为公爵，他能添乱的地方更多，没必要太针对姐弟关系……
正想着呢，凯恩忽然看到了本以为已经走远了的海莲娜的身影。
向来要强的冰美人，穿着黑色的丧服，站在走廊的阴影里，单薄又纤弱，难得地流露出软弱的样子。
凯恩咳嗽了一声，走了过去：“海莲娜小姐。”
海莲娜似乎正在出神，听到他的声音才看了他一眼：“他有说什么吗？”
以往她跟兰登吵架，都是凯恩负责事后调解，没想到凯恩这次也这么快就出来了。
凯恩装模作样地道：“我想帮你解释的，但他……他让我跟您一起走。”
“……是我连累你了。”
“怎么会是您的错，少爷一直是这样的……”
“不是的。”
海莲娜摇摇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小时候刚刚被收养，带到公爵府，第一次见到兰登的时候，海莲娜真的以为兰登是天使。
那孩子有着璀璨的金发，宝石般美丽的蓝眸，精致的面容，笑起来可爱极了。
她从乡下来到这么华丽的大房子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兰登每天拉着她到处玩，才逐渐熟悉了房屋的构造。
就算是非常喜欢的玩具，兰登也还是会让她先玩。
有好吃的东西也会惦记着让她也尝尝。
明明她才是姐姐，但当时，其实更多是她受到了年幼的兰登的照顾。
虽然她也很喜欢跟兰登一起玩，可她是养女，没办法像兰登一样任性。
她需要学习贵族的规矩，补习贵女们应该会的才艺。
偏偏她的家庭教师对她有偏见。
“不要这样笑，真是乡下来的丫头，一点都不端庄。”
于是她的笑容逐渐变少，只有跟兰登在一起的时候才敢放松地大笑。
“少爷是未来的公爵，不要总是去找少爷玩，把他带坏了怎么办！”
于是她默默减少了去找兰登的次数，和宠爱的弟弟日渐疏远。
直到公爵夫人去世后，公爵对孩子漠不关心，海莲娜才终于找到跟兰登亲密起来的理由。
可这时候，凯恩却对她建议道，身为姐姐，她要担负起教养兰登的责任，否则会对不起公爵夫人收养她的恩惠，不能像以前那样溺爱兰登。
因此她对兰登不知不觉就变得严厉了一点。
很多时候，海莲娜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兰登，就是为了代替不敢直言的家庭教师来教育兰登。
早熟的海莲娜觉得自己是长姐如母，恨铁不成钢。
年幼的兰登却无法理解她的好意，对忙碌且不复小时候温柔开朗的养姐，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兰登，我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要生姐姐的气好不好？”
“……好的，姐姐。”
沉浸在回忆中的海莲娜突然停下了脚步。
凯恩连忙跟着停了下来，小心地问道：“海莲娜小姐？有什么事吩咐吗？”
“没什么，只是……”
海莲娜神情恍惚。
“我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兰登不再叫我姐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