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富含着灵气的雨珠每次砸在积水上都会溅起涟漪，尽管无人说话，但世界也并不安静。

很嘈杂。

就如荔雨瑶的心情般，无法平静。

可她也无法移动，因为强行使用紫劫，身体的消耗已接近极限，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打击下，能够维持意识都很不容易。

看着面前在原地负手而立的白衣男人，很难将他和当年那个被她随意用点小手段就拿捏的少年身影重合在一起。

她知道她错了，错的很彻底。

如果当初她如约到达那颗老槐树下，那么今日枕在他膝盖上睡着的会不会是她？

苏无夜本就不差的，那时候样貌就深得宗中的部分女弟子喜欢，还得到灵缺洞主赏识。

是她自视过高吗？

是吧……

早该明白这一点，当他的绩点超越她时。

她就该清楚了，然而荔雨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大师姐的嫉妒。

现在呢，她不承认又怎样呢。

方才她做的那一切，都在表达着她的失态。

事情，已无法挽回。

其实也不必挽回。

“师兄，不跟我回天灵白帝宗吗？”

“也许以后会去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无夜的声音听不出态度，依旧稀疏平常。

早已知晓的答案，荔雨瑶却强撑着笑脸。

她还有好奇的事，她问。

“师兄是踏足知天境了吗？”

“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知天境放天灵白帝宗中，可当三十六洞天的洞主。

而在南域，足以着手组建一流宗门，掌控方圆数万里的界域。

为什么，他会选择归云峰隐居。

荔雨瑶很不理解。

如树木枝干般粗大的白色闪电劈下，正中二人之间的位置，激起的碎石洒落，如小刀般在已无法维系灵力护体的荔雨瑶脸上隔开一个小口。

大片的白皙中，血痕非常显眼，并很快同雨水混合。

“师妹还有什么问题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

无言。

是漫长的沉默，天地间再无第三者。

荔雨瑶没有移动的意思。

她知道苏无夜在等林汐沫从白帝台上归来，也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有其他人到达此处。

很想就这样走近他，可又有几分怯懦。

在害怕。

自失望，嫉妒后，又一种过去不曾出现的情绪于心中涌现。

“师兄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这句话中蕴含着倔强，可苏无夜稍微思考了下。

便回答：“暂时没有。”

他现在是这样的，说什么呢？

其实没什么太多可说的，准确的说，他觉得如今的自己很难生出太多感情。

所以才能用讲他人故事的平静语气去把自己的那些往事一一对林汐沫复述出来。

先前都只是在配合罢了，可能吧。

觉得那么做会好一点，无论是去窥视荔雨瑶故意露出来的福利，还是同她这几天来的对话，亦或者是在荔雨瑶失神离开后让彩云峰的新人首席去送一柄伞。

这样做，会好一点。

理性是这么告诉苏无夜的。

前段时间，在夕阳下抽烟说出的那句话，只不过是对已经死去的自己的总结，其实他也感觉不到烟味，像是干草般无趣。

都看破了。

无论爱恨。

也许没有看破，但理性会告诉他该怎么做，怎么做对他来说，最好处理。

荔雨瑶对他有情绪，苏无夜很清楚，但今天对方会这么做，最开始并没有料到。

只不过他的神识能够捕获到她的方位并且探知到了那柄蕴含劫象之力的法剑，所以当她从苍云峰开始向这里移动时，就利用逻辑假设出荔雨瑶接下来想做什么。

修仙真的需要那么多感情吗？

在被她们画大饼，敷衍，忽视，背叛，不告而别后的无数个夜晚里，苏无夜曾这般问过自己。

最终得到的答案是，在感性前，必须理性。

感性对修仙而言，是不太必要的东西。

“是吗……”

荔雨瑶本来动摇的内心逐渐稳定，她突然笑了。

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师兄，假如现在是师姐在这里，和我做一样的事情，你会跟她回去吗？”

苏无夜没有回答。

记忆中的那女人曾在宗中告诉所有人，他有她这个大师姐罩着，也曾把很多奖励的灵石功法分给他，说他虽然是出生清云宗的人，但只要拿到对等的资源绝不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差。

——你是我的小弟，也不许你比任何人差。

张扬跋扈，古灵精怪，是把骄傲写在脸上的漂亮女人。

只不过那女人很少和他真正独处，丝毫不在意宗中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也从来没有承认过那些流言蜚语。

仔细回想起来，她可能始终只是把他当做消遣，当做一个向他人炫耀的附属标签。

到底如何，苏无夜也没兴趣继续思考。

于是回答。

“也许都一样吧。”

……

目送着荔雨瑶离去的背影。

白衣男人进行了简短回忆。

他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大概是将那系统的任务全部完成后。

三十年前苏无夜也是个宿主，系统在他穿越后花了十几年才加载完毕，出现于他的神识中，用新人大礼包击败了灵缺洞主。

随后于天灵白帝宗中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登顶白帝台，可那个系统与其说是系统不如说是恶魔。

系统会发布正常的任务，但真正想交易的东西，是生命。

只要献出生命就会获得无人能抗衡的力量。

在苏无夜过去的系统界面上，有一个巨大血槽，代表着他的生命力。

他曾经为在云天荒古域帮师姐取得天灵白帝宗老祖传承，消耗百分之三十击败了那里的万年蛟龙。

之所以能够拯救魔教的公主于重围中亦是依靠着生命交换而来的短暂强大力量。

那之后他也为不同的女孩消耗过生命，可她们都离他而去。

直到十七年前，在世界最北端的不坠冰崖，被徒儿背弃的他独身遇到天道劫杀。

可他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一的生命，第一次真切意识到自己会死，无论怎么选择他都会死。

索性选择了交易，至少不是狼狈的死去。

可反而被提示【系统任务全部完成】，他躲过了天劫，也没有死。

兴许从那一刻开始，他真正改变了，将十几年来所学全部精炼。

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几分感情。

但有件事从那天起，他很清楚，自己要好好活下去。

没错，不管怎么样，无论任何事，只要对他有利，最终的赢家只要是他就好。

其它的，都没那么所谓。

【NO.01宿主——苏无夜您好，我是您的新系统，今天再次向您申请，检测到您的新徒儿林汐沫晋升白髓，是否开启主线任务，我们将最终为您创造直面天道的机会】

【恳请您接受】

神识中传来这般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