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眼睛？
周围传来了窃窃私语。
——是恶魔吧。
——没错，一定是恶魔吧。
他低着头，但他知道，周围的人都在对着他指指点点。
——神啊，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存在于世界上。
——晦气。
——死了算了。
——对，死了算了，把恶魔献给神。
——把他献给神，神明一定会夸赞我们的。
他只能低着头，不语，指甲攥进掌心，扎出深深的血痕。
他低着头，穿过了闹市，向着家的方向跑去。但迎接他的不是温情洋溢的家人，而是紧闭的木门。
身后的人步步紧逼，他能感受到那些人粗壮的喘息声。
而后他被架到教堂。
放开我。
他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他听见周围的人在低语。
——主教大人，我们抓到了恶魔。
主教大人。
——恶魔？
那是一个充满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沿着教堂笔直的中轴线望去，逆着彩色琉璃透下的光芒，他看到了高大的神像，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与他对视。
眼神微眯。
——是的，主教大人，你看他的眼睛，那是恶魔般的眼睛。
对的，他的眼睛，他有一双深紫色的眼睛。自六岁那年开始，伴随着一阵炽烈的灼烧感，他有了一双深紫色的眼睛。
异于常人。
家人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他，母亲草草地扯下一条擦手的灰白色破布，将他的眼睛层层围住，仿佛只要看到那双眼睛就会被地狱吞噬一般。
只要不被看到，他就是一个正常人。
但是世界上没有什么秘密是不会被发现的。
昨天没有被发现，今天呢？
——抬起头来，看着我。
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他木然地抬头，看着男人不苟言笑的表情。
他盯着男人微眯的双眼，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再敢直视了，他低下了头，盯着地面上的大理石花纹，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
而后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块纯白色的布匹，将他的双眼遮蔽，遮蔽了世界，却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
——这个孩子与神有缘，今后，就留在我们教会吧。
他听见了那个男人掷地有声的话语。
……
……
人潮声逐渐稀疏，世界重新安静了下来，此刻的他正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听候安排。
——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摘下来吧。
他听着男人的话，顺从地解下了布匹，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那个男人正面朝着教堂里那座高大的神像，仰望着神明，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
——你的眼睛，是魔法吧。
是魔法。
他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魔法，而他的魔法，就是他的眼睛。
——以后就跟着我学习魔法吧，记住，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摘下你的眼罩。
好……好的，老……老师。
他怯懦地说着。
谢谢老师收留了我。
——是神收留了你，不是我。
好……好的。
——去修炼吧，你将会是我们第三圣殿，最锋利的剑刃。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站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站到了神像的身前。
虔诚地跪拜。
不知是在叩拜神明，亦或是其他的什么人？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以此身栖于北方教会，将为神明献上一切。
……
——
——
啪嗒！
门罗踏过灰烬纷飞的地面，一步一步地向着洛亚走来，此时的他已经摘下了自己的面罩，露出了其下那双深紫色的眼眸。
他其实并非盲人。
相反，双眼，才是他最强大的武器。
那是一双诡异的深紫色眼眸，透着幽深的寒意，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感觉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地蛊惑。
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一位神职人员特别是第三圣殿的审判长所拥有的眼睛。
洛亚的眼神凝滞，目光死死地盯着从远处走来的门罗。
“终末状态”的副作用还是太明显了，他竟然会在没有确定对方完全失去战斗力的状态下主动放弃力量。
换做以往认真谨慎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当然，本身他也已经处于强弩之末了，不接触终末状态带来的后果更加无法预料。
啧。
一阵眩晕感再度涌来。
这才是终末带给他最直接的影响，他其实并非什么负面人格觉醒的情况，纯粹是那份力量激发了他的狂躁，让他完全无法保持理性的思考。
更直接的是，这给他的精神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对面那位北方教会的男人还在步步紧逼，洛亚看着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了离自己不过十余米的距离。
但他却毫无反制的能力。
来了！
洛亚果断做出了判断，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门罗脚下一踏步，便如同飞驰的流星一般向他冲撞而来。
那是朴实无华的一拳。
却蕴含着一位七羽魔法师几近全力的压迫感。
洛亚本能地抬起手来想用所剩无几的魔力凝结星渊抵挡，却发现体内的魔力几近凝滞，原本如溪流般畅快的魔力竟如同胶质一般，完全无法运转。
来不及了。
他只能堪堪抬手，将双臂护在身前，抵挡住对面袭来的一拳。
咳——
挡下来了。
伴随着剧烈的碰撞声，洛亚的身形向后连连后退了数米，龙之逆鳞的加护悄然暗淡——在面对人类时，这份加护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他还在暗自庆幸着。
但随即，更加猛烈的攻击就要袭来。
对方竟然也凭空凝结出来了一把魔力长剑，作势要向洛亚砍来，那可是七羽的一击。
换做以往，他一定会用空间屏障或者群星将对方的攻击给轻而易举的挡下。
但现在的他显然难以做到。
本就充满疲惫感的身体在此刻竟然如此的沉重，他甚至无法主动后撤躲闪开对方的攻击。
星渊。
用尽全力抬起手心，凝结出一颗微小的黑洞。
炸裂！
一时之间，森林中央烟尘四散。
呼……
洛亚迅速拉开了身位，躲开了这一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他透过烟尘，望向了藏在灰烬深处的那个男人，看着他深紫色的眼眸——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