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大概是女孩子最美的年纪。
说稚嫩，身体却已发育成熟，青春富有活力；说成熟，却又未经世事，有一颗纯洁无污的心灵。
小五正是这个年纪。面对着马上到来的高考，虽然自己成绩不好，但她也一样憧憬，哪怕上个专科，到时候打工挣钱，回报父母，也算能实现自己的价值。
她从不眼高手低，从小的苦日子让她养成了很容易知足的心态，想着将来无论做什么，工资是高是低，只要有个工作，能够她简单的吃住，还能有点闲钱寄回家里，她就心满意足。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高考前学校最后一次放假，竟成了她一生的转折点，让她有了一个她曾经想象过无数遍也没想到能和自己有关系的“工作”。
小五咬着牙看着神色慌乱的母亲，和故作镇定的父亲，滴着血的心里，生出了一丝连自我安慰都做不到的复仇快感。
她没有再说话，想看看她的亲生父母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表演，反正自己不用上学了，时间有的是。
“小……小五……”姑且在伦理上可称之为小五母亲的妇人还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你……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出去尿尿来着。”小五很自然地回道。
“你这孩子，走路怎么都没声音？”老五依旧盘着腿坐着，“不会特意过来偷听的吧？”
“呵呵，那你想多了，我确实是怕有声音影响你们睡觉，所以轻手轻脚的。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你们聊的太投入了，就算我有声音你们也没注意到。”
小五嗤笑一声，甚至连鄙夷的神情都不屑显露：“我承认，我有错，刚才是我听见你们的说话声，所以好奇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我向你们道歉。”
若隐若现的烛光里，老五夫妻两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愈发的不自然起来。而小五脸上的阴影，也随着烛光的摇曳不停的变换，一如妇人因受到惊吓而左思右想的心思。
本来做贼心虚的妇人，听小五还向二人道歉，竟误解成她是有心请求他们不要将她介绍给憨皮，于是胆子便壮了些，腿缓了缓也能抬起来了，站起身就想过来拉小五坐下。
“没事儿的，小五，来，咱们坐下.....”
“别碰我！”就在妇人手将要碰到小五臂膀时，小五猛地一甩肩躲开，厉声喝道。
脏，小五只觉得自己的母亲——这个姑且能称之为自己母亲的女人，无比的肮脏。
“哎哟...哎哟哟......你吓死我了可。”妇人被这么一喝止，刚壮起来的胆子又被吓得一紧，缩回了手直拍着自己心口，嘴里“哎哟”地不停叫着，好像此刻她才是受害者，而小五则是那个凶神恶煞。
“小五！”老五见女儿的反应如此激烈，低声吼道，“你别那么激动，你弟弟还在睡觉。”
小五一听此话，猛地把头转向父亲。
都这个时候了，弟弟的睡眠竟然还是比自己的终身大事还重要。如果说刚才小五的眼睛里只是冰刀雪剑，那么现在又多了一样愤怒的烈火。
“你们既然不要我了，那他也不再是我弟弟，既然如此，他睡得好睡不好，关我屁事！！”小五说着说着便成了喊叫，她就是要让弟弟醒来，让弟弟看看他们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喊完，小五噙着眼泪，又立刻觉得没意思，就算弟弟醒了，看到了，又有什么用呢？能改变父母要抛弃自己的决心吗？就算退一步讲，他们真的反悔了，但已经做出的决定，就像一颗钉子，深深地钉在了小五心里，也会让她认为，她在这个家里呆着，没意思。
老五不知是单纯为了不影响儿子臭蛋儿的睡眠，还是怕儿子醒来知道他们要卖掉姐姐的真相，被女儿吼完了，竟只是气得全身发抖，不敢发作。
小五看在眼里，感到一丝痛快，她甚至想追上一句“就你的所作所为，你也配生气？”，但还是忍了下去。
“小五....”妇人没想到成了这幅场景，也擦着眼泪，委委屈屈地说道，“小五你别这样，我们不是不要你......我和你爸都喜欢你啊，都是想为你好啊！”
“呵呵......哈哈哈哈哈！”小五先是克制地笑了一下，而后便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想想，要是不喜欢你，能给你一个女孩儿跟着爹的名字取名叫小五吗？”妇人不停的擦着眼泪，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被子女误解了的母亲，“一个老五，一个小五，这要不是亲的，不是真心喜欢，谁会这么取名字啊，小五啊！”
老五听了，也十分配合地抹了抹眼泪。
小五看着这像闹剧一样的场景，闭上了眼睛，连笑也笑不出来了。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父母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连这种理由都拿得出来。
但小五并没打算给他们留面子。
“还不是因为在老赵家他排第五才叫了个老五，然后生了个女儿，嫌弃的不行，连正经名字都懒得取一个，才叫的小五。”小五哼了一声说道，“跟什么喜欢不喜欢有半分钱关系？我考试考不好你们就当我傻？”
“你！”老五抖着嘴唇，全力压制着自己的气愤，狠狠叹了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冷静劝道，“既然你提到了，那你也知道，咱们老赵家你爷爷五个儿子，就我这有一个孙子，独苗啊！你说说，我们能不捧着吗！”
“所以，这些个孙女就可以该扔的扔，该卖的卖！”小五本身不想做这种无聊的顶嘴，但无奈父亲的说法实在是到处是漏洞，让人不由得不反击。
“你！你你你你....”老五被气得语塞，道理讲不过，便只能斥道，“老赵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逆种！”
“都说了，那不是卖....你憨皮叔带走的闺女们，人家都过得不错....”妇人也抓紧哭着插话道。
“你闭嘴！你说的那话，你自己信吗？信吗！”
小五像是已经杀红了眼，冲自己的母亲吼道，自己的据理力争一再被两人胡搅蛮缠，看似语无伦次的话里，无非就是两个意思，一是要最重视你弟弟，而是卖你有理。
她已经失望透了，同时也在心里骂自己，为什么刚才某个瞬间会存在通过自己的辩驳让他们回心转意的想法。
眼看父亲赵老五又要开口骂自己，小五抢先一步开口：“还有你！老赵家老赵家....先别说我是不是逆种，我倒想先问问你，你也配姓赵！你怎么敢姓赵！”
面对小五如此忤逆的言行，赵老五终于忍不了了，就算家里再穷，自己也是一家之主，被一个女儿挑衅着父亲的权威，把自己怼成这样，自己还有什么脸面？
于是赵老五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鞋都没穿，直接跳到小五面前，“啪”的一个巴掌狠狠扇到小五脸上。
小五虽然害怕得心扑通扑通直跳，但自始至终一步也没有退却，只是咬着牙，火辣辣地瞪着赵老五。
“别打坏了，要不然....”妇人在赵老五身后扯着丈夫的衣襟。
“要不然卖不了好价钱了是吧？”小五流着泪嗤笑。
赵老五又被刺激到，卯着劲儿又抬起手臂，却迟迟没有挥下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恶毒无情的父母，还是发生在我身上！”小五释放完最后的怒火，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不过不用担心，你们的决定，我同意。”
说完，瞟了一眼父亲：“你还打不打，不打我先走了。”
妇人赶忙拉着赵老五的手：“都同意了，别打了别打了....”
赵老五甩开妇人，嫌弃地说：“我本来也没想再打了，净添乱！”
回到屋子里，小五看了看仍在熟睡的臭蛋儿，尽量不让自己出声，可控制不住的眼泪，似乎已经慢慢消解了她刚才那有限的坚强。
这一夜，小五长大了。
几天后，噶咕村的赵老五夫妇，不顾儿子臭蛋儿要姐姐的哭闹，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八万八千块的现金。
而小五，则在B市的会所，换上了捏脚小妹的制服。她要先工作还款，等还完了给她父母的钱，才能给自己挣钱。
不幸中的万幸是，有憨皮的良心发现，通过打点，让小五先从正规的捏脚做起——当然打点的费用，还是要从小五的工资里出。
白白干了两年后，小五仍然没还清欠款，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她，为了尽快还钱，和父母断绝所有关系，选择了来钱更快的另一项服务，而在这个版块，她遇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麦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