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日尚早，道路上却已满是人声畜鸣，一派热闹景象。迎着清晨升腾的薄雾，宋梓墨望见了那个坐落于道路尽头的巨型城市。

扬城，东夏的商贸中心。这座城市凭借着临近荆江的地理优势，成为了全东夏最为繁忙的贸易之所。天下商贾于此云集，八方珍物在此流通，致使扬城的繁华程度较之京城也不遑多让。

因此，许许多多的组织也在这里设立了驻地。比如权衡镇的总部，再比如……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杀生客的总部。

宋梓墨此行的目标，便是杀生客。作为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他们有着极为完备的丧事处理服务，最为周到的待客水平，以及……最为庞大的情报网络。在顾清影的推荐下，宋梓墨决定前来杀生客的总部，找杀生客的首席千面询问万象玲珑的下落。

车队有些慢，令宋梓墨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下车拍了拍邻近骡车上的老头：

“老伯，你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为什么这车队这么慢啊？”

老头抬头望了望，叹了口气：“嗐，最近不是鄙兽暴乱吗？据说在南面那边杀了不少人呢！现在妖族和鄙兽都被限制入城了。前面那边，大概就是在排查妖族吧。”

“多谢老伯。”

宋梓墨不动声色地回到牛车上，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担忧。

他并不了解人族探查妖族鄙兽的手段，虽说他此时不是妖族的形态，灵力也被封存于妖丹之中，但难保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方法探明他的身份。

“若是被发现了，可就得另寻他法进城了……”宋梓墨有些忧郁地想到。

出乎意料的，宋梓墨并没有被守城的士兵拦下。士兵们持着一个造型古怪的器具对着宋梓墨扫了扫，便放他进城了。

扬城之内，喧嚣更胜。繁闹的早市已经挤满的人群，纵使曾去过热闹的万妖集，宋梓墨也为眼前的繁华感到惊叹。

“为今之计，先去找一家客栈住下来，千面不认得我现在的身份。而扬城对妖族却追查得紧。不如等到夜晚之时，我再以妖族的形态出门。”宋梓墨暗想着，在扬城中寻得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

黄昏已至，宋梓墨望了眼客栈外的街道，确定窗外无人盯梢后，轻轻地将窗门关上。

在这敏感时期，宋梓墨绝对不能暴露自身妖族的身份。否则，别说抓万象玲珑了，他自己就会先成为东夏官府的追捕目标。

脱下身上的衣物，宋梓墨坐在床上，凝神，随后放开了对妖丹中灵力的限制。

一瞬间，呼啸的灵力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填满经脉，令宋梓墨感觉自己仿佛从内部被填满。接下来，熟悉的剧痛伴随着骨骼的脆响袭来，宋梓墨咬着牙，艰难地忍受着，喉咙里却忍不住发出轻微的悲鸣。

数息过后，宋梓沫重新睁开眼睛，血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抹赤色的光，白色的狐尾自她的身后探出，缓缓摇曳。

长舒了一口气，宋梓沫从床上蹦了下来，闭着眼，手慢脚乱地将准备好的衣裙穿在身上，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眸，拿起镜子打量着自己。

她又变回了那只白毛红瞳的狐族少女。

放下铜镜，宋梓沫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扒开一条缝，向着外面的街道看去。此时，街边的酒肆已经热闹起来了，沿街的灯笼尽数点亮，发出暖和的光，宛若星宇悬垂人间。热闹的人潮涌动着，完全看不出战争到来的痕迹。

这是扬城最为热闹的时刻，也是守备力量最弱的时刻。庞大的人群将为宋梓沫提供最好的掩护。

宋梓沫念头一动，化形术施展。一阵白雾过后，站在原地的白发少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毛红瞳的小狐狸。

小狐狸蹦上窗台，肉掌缓缓地将窗户扒拉开，毛绒绒的小脑袋探出窗外张望一阵后，轻灵地跃出窗户，几次起落后跳上屋顶，随后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

荆江江畔，灯火辉煌。一座十三层的高楼中，传来轻柔的乐曲声。

杏花听雨楼，这座在扬城小有名气的戏楼，总是能吸引许多来客。这其中就包括了某只白毛团子。

宋梓沫娴熟地越过屋檐，攀着杏花听雨楼的灰瓦，悄无声息地向上爬去。

很少有人知道，这座只对外开放三层的戏楼，实际上是杀生客的总部。若不是宋梓沫得了顾清影的指点，她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忽然，正向上攀爬的宋梓沫察觉到一丝危机感，毛绒绒的身子一窜，向着侧面滚去。

下一刻，伴随着瓦片的破碎声，宋梓沫原先站立的瓦片，竟凭空出现数枚手印。

“啧，小家伙还挺敏捷的嘛，不过，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哟~”清风传来低沉的呢喃，一道黑影骤然在宋梓沫的视线中放大，“今晚是吃红烧狐狸，还是清蒸狐狸呢？”

“你等等……”

宋梓沫当即明白对方是误会了，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察觉到腥风扑面。

那一掌中似乎蕴藏着某种诡异的妖术，宋梓沫的直觉告诉她，若是挨了这一掌，后续想要处理将会极为麻烦。

砰——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烟雾升腾间，一声悲鸣惊动远处的宿鸟。

白烟渐渐的散去，一位白发狐娘静静地站在破碎的瓦砾上，右手中腾起灼然的狐火。在她的对面，身穿夜行衣的少女正捂着左手，低声哀鸣。

在刚才那一掌将要打到宋梓沫的身上时，她及时解除化形术，并用狐火给了对方一击。

“你……你究竟是谁！”身穿夜行衣的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那股火焰上所携带的气息实在太过于猛烈，仅仅是接下对方一招，便让她感觉五内俱焚。

“我？大概算是千面的朋友吧，我找她有些事情，你可以带我去见她吗？”宋梓沫温和地说到。她不想与杀生客的人起冲突，毕竟稍后她还有求于他们。

“想得美！我才不会出卖首席大人。你给我去死吧！”少女怒吼着，再度向前冲来。

宋梓沫轻轻叹了口气，右步后撤，手里的狐火焕发出璀璨的流光。她知道对方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现在的局面看来，这一仗在所难免。

看来得先打服她再说……宋梓沫心中暗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黑暗中有无数纸页飞出，折成一堵纸壁，将冲动的少女拦了下来。

“莫要冲动，她是我的熟人。”

熟悉的嗓音响起。宋梓沫蓦然回首，面若白纸的妖族正站在月光之下，对她温和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