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在白笙的记忆里,正派修士和邪修,就应该是见面便不死不休的关系,可此刻这些话从江离的嘴里说出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位兄台如此识时务,倒为我省去了很多麻烦,恰好我一人在此地也无聊,兄台与这位仙子坐下来,我们好好畅聊一番,一天过后二位便可离开,还可拿到三十灵石,何乐而不为呢?”

面前的白衣少年笑眯眯的说道。

可江离没有笑,他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秦疏,血魄宗二长老亲传弟子,秦疏。”

“不对。”江离摇了摇头,片刻后,他冷声说道,“畜生怎么会有名字呢?”

他面前的秦疏表情微微凝固下来,但下一秒,他很快又笑起来,“这位兄台,我怎么就成畜生了?”

“同类相残,不是畜生是什么呢?不,畜生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你连畜生都算不上,你应该是那粪坑里扭动的臭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腐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即便是江离在这么说着,可对面的秦疏仍旧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抬起手,示意他身后那四位护道人不必轻举妄动,反倒不急不缓的说道,“兄台是认为我在做错事?”

面前的秦疏忍不住发笑,“不过是抓了这么些个孩子,助我修行而已,抓的既不是兄台的亲人,也不是兄台的孩子,何必如此义愤填膺?”

面前的秦疏笑的很嘲讽,见江离不说话,他却反倒愈发的喜悦起来,“修行所求不过长生,为求长生不择手段之人又有多少?你我这类人,本就掌握着与这些蝼蚁完全不同的力量,莫非你还会把他们当做是人?”

“他们不是吗?”江离一字一句的问道。

“像他们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死再多个其实都无所谓,反正他们还会不断的繁衍,就好像那摆上餐桌的家畜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们这些正派修士啊,整日里说的最多的便是替天行道,个个平日都道貌岸然,可实际上行事手段与我们又有何差别呢?”

“你们为了修行一样会去屠杀灵兽,不管是凶兽还是灵兽,只要剖下的内丹有用,便也同样会不择手段,即便如此,你却还要道貌岸然的指责我吗?”

“那是动物,不是人。”

“可笑!”秦疏冷笑一声,“你们这些正派修士,就真的把这些普通人当做是人了?若是当做是人?你们还会如此怠慢,在此时此刻才赶到这里?你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孩子的死活,死了就死了,于你们从来都不痛不痒,你们只是来走个形式,避免这种事情在此地以后再发生,这些都是墨守成规的事情,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若是你们把他们当做是人,山下大旱,饥荒,瘟疫,明明只需要你们付出一点点小代价,就能拯救成千上万人,可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出手过?”

“修行本就不择手段,而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什么时候舍得力量真正来对我们动手了?七年前那次所谓的诛邪大会,不过只是因为你们看我血魄宗宗主突破大乘,心生恐慌罢了。”

“你可曾知道这些年来,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遇到我们血魄宗行事,选择和我们血拼到底的有多少人?而选择和我们血魄宗做交易的,又有多少人?!”

秦疏的声音尤其肆无忌惮,他凝视着面前的江离,像是在望着老鼠的猫,唇角的笑容尤其戏谑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江离此刻却有些恍惚起来。

他记得有过这么一件事。

是他当初从一位师姐口中听到的故事,故事是师姐所参加过的一次宗门考核任务,那一行人一共六个人,同样也是探索邪修踪迹,当初他们已经获得了线索,并且心知肚明,那些邪修的阵法快要完成了,若是等待宗门的支援根本来不及救下那些普通人,有一个剑修想让所有人前去营救,可最终却无人答应,最终那剑修一人孤身前往,余下的五人没能阻拦住他。

那五人回到了宗门,通报了线索,宗门赶到那邪修的聚集地时,地面只剩下了一具具枯骨,那剑修自然是死了,甚至于他的尸骸上都有好几个血洞,不成人样。

江离当时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那个师姐有些迟疑的说着,他们五人都觉得那个剑修有些傻,若是当初他听话跟着他们五人一起回宗门,又怎么会落得这么个结局?

可那个剑修却是他们六个人里面最强的那个,所以五个人才没能拦住他去送死。

最终人死如落叶,除了一句唏嘘感叹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

江离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对面的秦疏此刻正挑衅般的看着他,江离缓缓抬起头,“你说的那是他们,不是我。”

“他们不在乎的话,我在乎。”

秦疏的眸子多了几分暴虐。

江离缓缓的说道,“你口中所谓的正派修士,讲究的是得道心安,而你们邪修所用的方式,会导致修为不稳,性情暴戾,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没有那么多邪修,所以你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一心想着修为高深,最终只会导致实际实力低微,就算你现在是个元婴期大圆满,或许在我这个筑基初期的手下,都撑不过十招。”

江离这番话说出来,秦疏的表情变得尤其古怪,而江离在此刻淡淡追问道,“你敢与我论剑一场吗?”

这话落下,不只是秦疏,就连他身后那四位护道人,仿佛都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秦疏忍不住的发笑,而江离却往前走出了一步。

“与我论剑一场,我输了,那便是死,我赢了……你便放走这些孩子。”

秦疏嘴角嘴角变得愈发戏谑了起来,他看着面前江离的脸,不急不缓的从储物戒指之中,取出了自己的灵剑,那是把通体血红的软剑,在被他握紧以后,散发出了浅淡的红光。

“我倒很想知道你哪来的底气。”秦疏嗤笑一声,而下一瞬,江离也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那把月姬送给他的灵剑,锈迹斑斑的灵剑被他握紧在了手中。

白笙站在江离身后,呆望着他的背影,江离的表情很冷静,冷静到让她有些陌生,她先前和江离练剑很多次,却从未感知到江离身上这般的气势。

可此刻他的对手是元婴后期大圆满。

两人的修为已经不知相差了多少个境界,白笙只能在原地呆望着他,可此刻她心底有种莫名的直觉,江离师兄不会输。

江离安静的站在原地,缓缓抬起手中灵剑,他的眼眸变得冷冽,微风吹过,这片密林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肃杀。

仿佛密林在一瞬间迎来了凛冬。

他握剑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与偏移,出剑的姿势也尤其的标准,所用的却并非是隐剑峰的剑招,而是他独创的一招。

当剑意修行到了极致,那招式便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的任意一剑便已借助天地之势,他还未出剑,但对面的秦疏,忽然觉得脖颈有些发凉,仿佛那一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江离的身影消失在原地,而他对面的秦疏也举剑斩来,猩红的光芒与那道残影相触,但却并未碰撞,江离侧身,避躲开那一剑,下一个瞬间,他的剑刃已然横在了秦疏的脖颈,剑锋已然划破他的皮肤,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甚至于秦疏身后的四位护道人都并未反应过来,江离的手并未有半分颤抖,而他的眼眸仍旧古井无波,秦疏微微抬起头,却并未有恐惧,眼眸里充斥着些许震惊,震惊后便又恢复成了暴虐。

“这一剑真厉害啊,叫什么名字?”

“定风波。”

“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那些孩子全部都会死。”

“我赢了,放了他们。”

江离的剑此刻就横在秦疏脖颈,他身后的四人想要上前,江离的眸子冷冽的望着他们,“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秦疏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轻举妄动。

“这一剑是我疏忽了,这样,这里一共有三十六个孩子,这一剑你赢了我,我放走六个,我们再比试一剑,如何?”

“现在,把他们全部放掉,否则,我会杀了你。”江离一字一句的说道。

可此刻在他剑下的秦疏却并未有半分恐惧,“你没有资格和我谈判,你也不敢杀我,杀了我,那些孩子全部都会死,你们也会死,杀了我没有任何意义……你只有听我的话,才有资格与我继续赌剑。”

江离的剑,自然没法比那些就站在孩子身边的护道人更快,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谈判的资格,江离沉默片刻,“先将那六个孩子放掉。”

秦疏使了个眼神,那四个护道人便有一人,摘下了那六个孩子手腕上的藤蔓,那些孩子缓缓的醒转过来,尽管身体都很虚弱,但好歹还活着,江离的另外一只手指尖微微勾动,六张绘制的灵符便贴在了那六个孩子的脑袋上,六个孩子失去意识,身体被灵符操纵着朝着山下走去。

而江离也缓缓的挪开了秦疏脖颈上的剑,回到原点,而秦疏扭了扭脖子,他脖颈上的伤势很快愈合,他朝着江离笑道,“有意思。”

他身后的四个护道人已经蠢蠢欲动,但此刻秦疏却并未让他们上前,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望向江离,“来吧,我们继续论剑。”

“规则很简单,你再赢我一次,我就再放走六个孩子。”

“但你要是杀了我,那些孩子可就全都会死,我的护道人也就将你们全部杀死。”

江离举起手中灵剑,眼眸仍旧没有波动,冷淡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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