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茜’在这个世界语言中的发音和‘翠西’略有不同。

另外,‘最钟爱的一名妻子’,这个描述有些耐人寻味。

翠西的新人格似乎滋生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记忆。

这句话换一种理解就是:洛魄有妻子,而且不止一个。

而她的新人格甚至直言不讳地将她自己称作“棋子”。

虽然说,在洛魄未来的规划里,妻子确实约等于棋子。

还未等洛魄开口追问,翠西又自己和自己吵得个不可开交。

“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虽然说洛魄先生是我婚姻的优先人选,但这并不意味着应当像个**一样搔首弄姿。”翠西紧锁眉头,她的眼神高傲而睥睨,但在视线与洛魄接触的一刹便迅速回避。

“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表达爱意叫做搔首弄姿?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呀。”‘翠茜’昂首挺胸地伸了个懒腰,不知她是否是故意而为,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就将姣好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最基础的礼仪,最理想的婚姻应当是彼此间相敬如宾,而非放纵浪荡。”

“又有什么不可呢?隐瞒着自己的心意可是会憋坏的哦,你说是吧,亲爱的?”

洛魄嘴角微抽,将这句突兀的询问当作耳旁风。

“关于妻子,我想听听你的解释。以及你对她们的看法。”洛魄双手插兜,看着眼前姿态与神色都在不断变幻的女孩,“我询问的是,翠茜·贝尔。”

“亲爱的,是在考验我吗?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您往日的谨慎了。”‘翠茜’单手支在桌面,另一只手像一条毒蛇顺着他的手臂攀上肩膀。

“您的第二位妻子,阿菲莉·伊甸,她就是个单纯的怪物。作为一个奥术禁忌的产物,她没有任何的生育能力。

奥术暴走很厉害哦,但可惜是个用完就废的废.物,她无法给您创造持续性的价值。”

“您的第三位妻子,花瑶荷,这个混血女人在东西双方都有足够的地位,可以为您带来不少便利。

但是她自带逆骨,若不早点除掉,终究会成为您前行道路上的一个隐患。”

‘翠茜’呼出的鼻息拍打着他的面颊,眼神依然柔情似水。

“您的第四位妻子,戴茜·伊甸。这个活了近百年的老女人靠着您手中的秘法苟延残喘。

她却老想着将您当做工具,殊不知自己才是您手中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应当严加敲打,让她知晓主次。”

“您的第五位妻子,维维安·莫里森,如今谢尔公国成为王国,在您的扶持下,她自然登上女皇的宝座,是一个比较有价值的助力。

可她小动作极多,老想着夺权夺势,让您成为她的禁脔。她被盲目的自大蒙蔽双眼,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您的第六位妻子,白酒云,这个东方女人在修仙界只手遮天,可若是没有了您的机械技术,也不过是一碰就倒的纸老虎。

她倒是相对安分些,作为一颗棋子,勉强算合格。”

在听到第六位妻子时,洛魄沉吟了两秒。

白酒云,那是前几天在教皇厅中联姻的花名册看到的女人。

这其中有一个疑点,白酒云明明人都还在远东,他甚至都没有见过对方的模样,可‘翠茜’却对她非常熟识。

翠西从来没有去过远东,更别说知晓这号人物了。

‘翠茜’这个人格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她甚至连伊甸七世和秘法的事情都知道。这和翠西本身已经存在的记忆严重不符。

“等等,亲爱的。”‘翠茜’看着男孩眼瞳里流露出的平和,轻颤了一下,“您刚才使用了奥术禁忌?”

她注视着桌下的奥术法阵以及秘银油,“世界上所有的奥术禁忌发动都能被阿菲莉那家伙感知到,如果是您来启动的话……

将会激活她前几世关于您的记忆。”

“什么?原来那位圣女也……”女孩恢复了翠西的人格,轻蹙眉头,声音充满惊诧。

“嗯,我知道了。”洛魄浅笑着,反应出乎意料地平淡。

“但是,如你所见。

我即将前往远东,所以我不得不为自己寻找一位强大的助力。”

删改翠西·贝尔的记忆,始终位于次要目的。

那本他临终前书写的日志明确记载着,阿菲莉·伊甸本就是奥术禁忌的载体。一旦他发动奥术禁忌,将直接引起阿菲莉本人读取曾经和她有羁绊之人的所有记忆。

而一旦激活上一世的记忆,这一切都将会成为他重新操纵这颗棋子的本钱。

更重要的是,只有借助阿菲莉,才能提前解开身上的奥术诅咒。

……

……

母亲在她幼年时候常说:

‘当你第一次动情时,你的眼里便会有了色彩。’

阿菲莉不清楚母亲对她说是实话与否,但她的确清楚,自己在降生的那一刻,就伴随着眼疾。

贯彻漆黑夜空的群星闪耀于山巅之上,隐入黑云的皎月可见黯淡灰白色辉光。

视线里一切皆为灰白,在这片失去色彩的世界,无论是自城区驶向山腰的列车,还是车窗外铺遍原野的花海,都只有黑与白交织的狰狞轮廓。

阿菲莉的世界里,只有灰与白与黑三种色调。

从她记事起,就居住在教廷专门为她构建的名为'圣女宫'的牢笼里,日复一日地凝视着窗外的太阳。

阿菲莉见惯灰白色调的世界,再加上教廷在三岁时给她做过的手术导致脑中某些部位受损。

于是,她的眼里失去了聚焦。

当年医生曾对她说,她的眼疾与普通的'色盲'不同。

这是奥术禁忌落下的后遗症,眼瞳没有聚焦与视野无法辨清颜色是心理上的问题。

可阿菲莉不懂。

她自识字起接触的每一本书与每一句话都与圣教有关,除了日常起居,她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卧房里看圣教的书,闲暇之余在纸上涂涂画画。

除了神学,她对其他事物一无所知。

唯一做的与日常起居与众不同的事情,就是在她十三岁的时候。

母亲让她放火,坠冰,落雷,释放她所知晓的一切奥术。

于是乎,那个国家的村庄与城镇的上空笼上了阴影。

海啸吞没了沿途的村庄,滚石将村民的脑壳碾成肉泥,雷电钻入滚涌的洪水,一具具表皮焦黑的尸体翻露在水面,像是承载着死亡的黑色游轮。

城区火光漫天,一把把重炮瞄准了建筑与市民,她施展着火奥术,眼睁睁地看着高温之下的人体化成灰烬。

残阳如血,苍白的眼瞳里倒映着人间炼狱。

“原来,人。是会,死的。”

自那时起,阿菲莉才亲眼见证了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原本亚麻色的头发自那时起也变成银灰色,可她无法分清色调,自然也不知晓。

因她的存在,那场战争毫无疑问地大胜而归。

阿菲莉坐在马车车厢里,周围是英武的骑士们拥护着,城区的人们泼洒着花瓣豪饮着美酒,高呼着她的圣名。

但那天有人从人群里闯出来,咒骂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

那个不知死活的反对者自然被教廷当场捉拿,第二天就被斩首了。

可那句'刽子手'却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阿菲莉清楚,这并不是什么夸赞她的好词。

在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宴会进了刺客。

西方列国有人忌惮她的存在,想把她除之而后快。

刺客们穿着先进的甲胄,肩头的一发发炮弹打向她,然后另一个身着改装过的装甲的骑士挡在他的面前,炮弹全部被接下,这时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对她伸出手,像是一位绅士。

但她看的不是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而是在他身后那位装甲骑士,那名骑士卸下了面甲,露出了白净清秀的面庞,笑容阳光地竖起大拇指。

在一众贵宾惶恐面孔,刺客们阴狠的目光,面前男人自大狂妄的笑意里,男孩那阳光且自信的笑容显得格格不入。

后来阿菲莉才知晓,那个名为洛魄的男孩是一名装甲制造师,却自愿放弃高待遇的工作,成为男人座下的一名骑士。

人们说他脑子不太正常,好好的高薪资工作不做,装甲制造师非要以身涉险,成为一名装甲骑士。

阿菲莉也带着这个困惑,向男孩提出这个疑问。

“那这不废话嘛。不跟着男主……呃,不跟着那位先生一起干活,我怎么保护阿菲莉殿下啊。”

男孩话语直白而笃定,像是终生守护着公主的忠诚骑士。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改装过的装甲也终究是有限度的,他在一名普通的光辉骑士面前都撑不过十招。

但男孩真的履行他的承诺,一旦出了什么事,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满口的“正义”,“誓死保护殿下”,天真幼稚得令人发笑。

在一场近乎让半个城区化作废墟的战斗中,他为了保护她和那名女议长,负了伤。

事后,他被当作这场战争的替罪羊,送上了神罚厅。

但在那天,教廷以'看护圣女'为由,将她留在圣女宫里,并且对她隐瞒了开庭时间。

直到审判结束了,阿菲莉听说男孩被判处终生监禁,而且在审判过程中他那些所谓的'朋友'没有一个人替他说公道话。

她有些难过,偷偷从圣女宫里溜了出来,带了鲜花和水果想要去牢狱中看望男孩。

在那一天,她的视野里终于有了色彩。

她看到了男孩苍白的面庞,红色的血水混杂着白花花的脑浆涂满了墙壁,银白色的镣铐将他生前残存的希望也关进了逼仄的牢房里。

阿菲莉回想着母亲轻声细语:

当你第一次动情时,你的眼里便会有了色彩。’

灰白黑编织而成的世界,第一次有了其他色彩。

在那个雨夜,她的眼疾被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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