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魄操纵着装甲人形，将一支镇静剂扎进了她的脖颈里。

这是一场闹剧的落幕，一段情感的尾声。

随着药剂的推进，翠西的动作凝滞了一下，冰冷感与僵硬感从脖颈向身体各处蔓延。肢体像是转瞬被冰封的枝芽，她的身体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

在她扶着男孩的肩膀倒地时，她的眼神中依旧带着不解与疑惑。

翠西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缝，想要努力睁开它，视线里却只能看到白炽灯的微光

在上方，传来男孩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

“抱歉，翠西女士。”

那对金色的眼瞳像是于冰窖中摇曳的烛火，在男孩漠然的视线中，缓缓地熄灭。

声音逐渐远去，她的意识在冰冷中消逝。

那团金色的烛火，终是沉寂在了黑暗里。

……

……

洛魄吸了吸鼻子，扶住了即将摔在地上的女孩。

刚才的那声抱歉，是他动的最后的恻隐之心。

但显然，一个吻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翠西已然对他心悦诚服。这就意味着，计划有变。

他本是打算直接将翠西脑中所有有关他的记忆全部删除，但现在看来只需要删除部分就足够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启动奥数禁忌读取她的记忆，然后将他上一世曾低声下气讨好翠西的记忆全部删除，将翠西记忆中那些形象比较完美的洛魄全部留存。

特别是翠西在两分钟前对他那场近乎是任由他摆布的告白，要重点保留。

这样一来，一颗对他忠心耿耿的棋子就诞生了。

但此刻洛魄却不禁思考着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这究竟算PUA还是算洗脑？

女孩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是一张白纸，她的肌肤像是吹弹可破的白水豆腐，但她身躯的曲线玲珑，修长的大腿有一种韧性。

这不是普通女孩能拥有的身材，那是不断地在训练场上进行战斗操练后，刚与柔并驾齐驱的美感。

无人敢想，这样的女孩在两年前是万千男儿都避之不及的人屠。

洛魄操纵着装甲人形将她扛在肩上，仿佛是用麻袋装着的大米。

他回想着日志的内容，将翠西丢到了桌上，紧接着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奥术法阵。

按照日志记录的步骤，他不急不缓地行进着每一个流程。

摆蜡烛，倾倒秘银油，他的动作有条不紊。

蜡烛点亮，围成一圈的秘银油像是燃烧的火圈亮起炽热的光芒。

紧接着，洛魄轻触着女孩的额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海里炸响。

在长久的蜂鸣声过后，洛魄的意识潜入了翠西的回忆里。

在意识中，是一个不知名的街道。

被大雨浸泡的地面在街灯的映照下闪着光亮，仿若棱镜一般。

在这些无数的“棱镜”之中是这座城市模糊的轮廓，这些轮廓不断地延伸向远方，最终沉入了夜空中。

原来，他和翠西的初逢也是在一个雨夜。

那个与洛魄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故作浪漫的叼着一支玫瑰花，在女孩面前像是个幼稚的小丑。

[这位美丽的女士，我是来应聘的。]

[什么？]女孩面如死水，悄悄地翻着白眼，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我是来应聘你的心上人的。]

哗！

现实世界里的洛魄嘴角抽搐一下，旋即光速删除了这段记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回到一周目给曾经的自己一大耳光子。

下一段记忆，是在翠西的家中。

他鬼迷心窍地到了翠西家中，以为能坐拥美人，但女孩在舌吻中给他喂下了毒药。

当男孩痛苦地询问为什么时，她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的生命走向终结。

太掉价，删了。

再下一段回忆，是在教堂里。

血水从男孩的甲胄的缝隙中冒了出来，他卸下了装甲的头盔，跪坐在女孩面前。

[翠西小姐，我真的只是想守护你啊，仅此而已。]

[你把事情搞砸了，看似你不顾一切救了我，实际上在之后会导致更多的麻烦。]女孩神色依然冰冷，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近乎是匍匐在地上的男孩。

[你在痴心妄想些什么，你以为这样做能讨她们的欢心？但无论是在你还是她们的眼里，你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丢人现眼，删了。

[翠西小姐其实对我挺好的，没有必要在意我的想法，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吧。]在一片废墟里，男孩在装甲中，他顶着塌陷的石柱，一副自信的笑，然后自上方坠落的石块直接把他压进废墟堆里。[哎呦我超！]

删了。

[翠西小姐，果然这样无情啊，真是从来都不从我的角度出发啊。不过没事，骑士就是该守护公主的。]

删了。

[你可是奥术机关副议长啊，大佬罩着我呗，我迫不及待地做腿部挂件了。]

删了。

[其实嘛，我就只想行了翠西小姐的愿，不行？]

删了。

……

在进入下一段记忆时，洛魄愣了一下。

因为周遭的场景无比清晰起来，之前每个记忆中的景色都像是覆上一层轻纱般模糊不清。

但只有这一段记忆，一草一木都无比清晰，洛魄甚至能感觉到记忆中拂过的微风。

湿润草地，浪漫花海，雨后晴空，绚烂彩虹。

男孩施展着双臂，回身露出阳光般温暖的笑意。

[雨，天空，彩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事物。

暴雨之后迎来的会是晴天，至少你应该这样坚信着。

所以，暴雨来临之时，不应空余绝望。]

洛魄忽然轻笑了一声，他迟疑片刻，收回了删除这段记忆的想法。

原来，自己也曾经天真烂漫过。

洛魄这才发现，翠西脑中留存他的具体的记忆并不是非常多。

很多记忆就像是梦一样，在醒来后就会快速地淡忘，只能勉强知晓一些大致经过，不会记下那些细枝末节。

而翠西那些无法知晓细节的记忆，洛魄是无法进行查看的。

不过，仅是这样就足够了。

他轻轻揉捏着太阳穴，打算让意识从翠西的记忆里挣脱出来。

但是，周遭的场景却不经他意识同意地开始切换。

一幕又一幕，细节逐渐变多起来……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次相遇，每一次共进晚餐，每一次争执，每一次欢笑。

那些场景一幕又一幕地跳了出来。

不对劲。

洛魄删掉了女孩那些关于他的比较深刻的记忆。

但是，在她脑海里那些印象没那么深刻的记忆，却因此变得'印象深刻'起来。

场景切换得越来越快，已经到目不暇接的地步。

昼夜交替着，晴雨轮换着，时针跳跃着……

紧接着，在这个超负荷的记忆世界里，有什么东西骤然破碎了。

一声闷响，他的意识骤然弹出，整个大脑都在随之震荡。

紧随而至的就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洛魄轻晃着脑袋，立即知晓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的意识被强行驱逐，是因为女孩已经醒了。

翠西缓缓地从床上坐起，她的双颊似是醉酒过后的酡红，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身上残破的黑色军服，半边的胸部近乎要暴露出来。

她仰头注视着洛魄，眼神迷惘。

他一脸镇定地注视着翠西，等待着她的开口。

记忆的删改，必将导致刚苏醒时行为方式的变化。更何况这过程似乎出了些意外。

想象中女孩的暴怒或恐惧并没有到来。

因为翠西只是缓缓地解开了军服的纽扣，那股茉莉花的香气顿时涌进鼻端，

女孩展开了双臂，像是在醉酒后的躁动。

她眼神曼妙，在他的耳边吹气如兰。

“亲爱的，我好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