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阳打包好童瑶的小内内从办公室推门而出的时候,门外并没有她的身影。

本以为故意将衣服打包出来可以让童瑶彻底放弃这次的调戏,看来还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思索片刻,他在微宝上告诉童瑶自己走了,随后正大光明地从正门离开。

拎着四袋衣服走出正门,江阳不禁扭头看了眼三楼黯淡的办公室。

明明只是一晚,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肚子传出声响,他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如今又困又饿。

拎了拎手中的衣物,不算太沉但还是有些重量,两只手勉强可以提起。

他破天荒地掏出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等车的时候吹着清晨第一缕风,对于熬过一整个夜的人来说,这时候的风吹打在脸上,没有令人清醒,反而让脑袋越发地昏沉。

此时的风就好像一双温润的手,慢慢抱住你的脑袋,劝你快点闭眼。

出租车到了,上车前江阳特意扭头看向青斑三楼,童瑶的办公室又亮了起来,半掩的窗帘后若隐若现着一道身影。

江阳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车子的后座上,确认好手机后四位,司机默不作声地踩下油门。

一路无话,就连衣兜里的手机也没有震动。

轻微的颠簸反而有催眠的作用,江阳不知不觉间打起瞌睡。

当司机叫醒他时,车子已经开到目的地了。

江阳瞬间打了个激灵,赶紧摸了摸身上的几个口袋,又看了眼怀中搂着的衣袋。

还好什么都没少。

他是个安全感很少的人,很难在陌生的环境中入睡,今天是个例外,他真的太累了。

车子停在住所对面的小区,他不想暴露自己具体的住址。

也许有些过分谨慎了,但过往的经历时刻提醒着他,在碰到疯女人时,这样做还是有些用处的。

伸手在脸上狠狠拍了几下,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车,向街对面的小区走去。

因为大一就开始在外兼职夜班的原因,他早早就申请了校外住宿,在江沪大学附近租了间小房子。

是个老小区,基础设施很差,但位置不错,价格合理。

踏进小区,眼前只有几栋红砖砌成的矮楼,外墙上布满水泥裂痕,像是老人身上的皱纹。

几栋矮楼彼此之间离得很近,像是害怕孤独一样。

只有江阳所住的那栋与其他楼不同,孤零零地立在小区的一个角落,一面的墙上还布满爬墙虎,遮住了大半的窗户。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这栋楼就像是一个性格孤僻的老女人。

听附近的大爷大妈说,原来这栋楼打地基时挖到过几口棺材,那时的人比现在迷信,就临时更改计划,把那些还没打地基的楼都向外规划了三百米,导致只有这一座楼孤零零的。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这座楼里的房间才用来出租,本地人都不愿意住。而且租金十分便宜。

推开锁芯早就老化的楼道门,江阳狠狠朝地面跺了几脚,挂在走廊顶部摇曳不停的老旧灯泡才不情不愿地闪了几下。

六楼,是这栋楼的顶楼,整栋楼租金最便宜的楼层。

因为这一系列原因,江阳才能租得起离沪江大学只有两公里的房子。

他挺穷的。

不只是存款位数太少的那种穷。

他没有家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十二岁的时候被一对夫妻领养,从此他有了父母,还有了一个姐姐。

养父母一直喜欢男孩,可在生了一个女儿后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再生孩子,所以才领养了他。

所以养父母对他一直很好,甚至比对他们的亲女儿还好。

一家四口人和和睦睦,幸福美满……才怪。

江阳从没有真正地融入这个家庭。

也许是前十二年的孤独让他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也许他生来就无法接受名为家的东西。

总之在他的心底,他一直是孤身一人。

别的人混得再不好,可以回到老家,父母再穷,至少可以给他们煮一碗面吃,让他们找一张床睡。

可江阳没有。

准确地说,也有,只是他不想。

那几年住在养父母家中,他从不提出任何要求。

不要玩具,不要游戏机,甚至连一包辣条都没主动要过。

养父母给他买的所有东西,他都悄悄给了表姐。

也许他害怕亏欠吧。

总之他在家中一直维持着表面的欢声笑语,直到十八岁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从不主动问候,更没有跟他们要过一分钱,甚至偶尔给表姐转一些兼职的工资过去。

不过每次表姐都会悄悄退回来,就像当年他把零食都偷偷扔给表姐一样,时间一长,他就不再转钱回去。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呢?

看着走廊中掉漆的墙上沾满了泛黄的小广告,一进风,广告就随风吱吱嘎嘎地作响,像在哭泣。

你越想让脑子放空的时候,越是容易想起一些琐碎的记忆。

插钥匙,拧开房门,江阳没有洗漱,直接扑在卧室的床上昏昏欲睡。

恍惚间,衣服兜里的手机好像震动了几下。

江阳没有睁眼,随即进入梦乡。

梦中,大雨,大到雨滴落在油柏路上,溅起的雾气就能将人掩埋。

江阳正站在一条巷子里,身后是两人高的水泥墙,面前是大雨滂沱的迷雾。

梦中的他有些疑惑,感觉这个地方他好像来过,来过很多次一样。

眼前的一切都无比熟悉,仔细回忆却没有任何记忆。

奇怪……

“江阳,你说我把你的孩子打掉后,你就会和我在一起的,你骗我……”

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空中落下,轰的一声,炸开他眼前的迷雾,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幽幽的声音。

干涩,绝望,毫无生机,像是死后的怨鬼发出的嘶吼。

抬头,他看到一个身影。

是个生得很美的女孩,穿着一身青灰色的连衣裙,状态却十分憔悴。

她的四肢骨瘦如柴,身体好像晾衣架一样,衣服被雨水敲打,紧紧地贴在身上,形单影薄。

可她的脸却是笑的,面色红润,与身上的憔悴完全不同,女孩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看着这张脸,江阳的脑袋突然变得疼痛无比,随后嘴巴好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自动开了口。

“洛馨,你病了,那都是你的幻想。”

“呵呵,江阳,你也和那些邪恶的医生一样,合起伙来骗我吗?”

“洛馨你清醒一点!我都没碰过你,你的身子到现在还是完整的,医院已经出了证明,不要作践自己了。”

“作践?你就是这么看待我对你的爱吗?”

“洛馨……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

“……”

“……”

“你成了我黯淡世界里唯一的光,现在却要离我而去?不——只要我也成为你的光,你就能理解我了。我要亲手把你送进地狱,然后做你唯一的光!”

女孩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刀,即使在如此灰蒙蒙的天气中刀刃也反射着耀眼的寒光。

她冲向江阳,他却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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