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明灭着，清冷的剑芒一次次将那暗红色身影撕裂，红发少女在一次次经历着身躯的破碎。
以心灵意志，苏茗几乎是全面克制了她，在那寒意席卷中她体表燃烧的火焰都几近要被冻结。
“凭什么......”
接连不断的失败中，她的尊严与高傲早已化作一地齑粉，冰霜蔓延向她的发梢，而她的右半边脸也几乎破碎。
“凭什么你这么一个...在偏僻小世界长大的......失去了血脉的消耗品能这么镇定地站在我面前！
凭什么...你这种贫贱的，连家族秘法都没有接触过的血脉不纯者会突然蜕变出这样的心灵意志，会有资格同我比肩！”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族内万中无一的天才，【霜焱天】的那些长老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期待着她的崛起。
她享受着苏茗难以想象的丰厚资源，修炼着一方小世界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古老秘法，修行几十载岁月便步入化神境界，百年岁月内必然能以完美层次步入界境。
她相信，自己将会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可如今，这幻想却在与苏茗的战斗中轰然粉碎。
她居然被自己最瞧不起的，最厌恶的存在......击溃到了如此境地！
她的心态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因心态变化，她现在甚至不能将自己残破的身体修补完整。
而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或许也就只剩下她的血脉比苏茗更纯粹，更接近于始祖了。
她坚守着最后一丝心念，坚信着，若无法去杀死自己，苏茗根本无法夺回自己原本的血脉。
“莫要以为...这一切会结束......”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战胜你，击溃你，以此证明我才是天才...消耗品......就应该去消耗品该去的地方......”
她状若疯魔，完全失去了风度，声音奇异且怨毒。
“你永远也别想从我这里夺取——”
“嘶拉——”
她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那柄无形的意志之刃刺入了她的右瞳，径直贯穿了她的右瞳。
仅剩的，颤抖的瞳孔与苏茗清冷的眸子对上，在这一时刻，她看到风雪向着苏茗身后汇聚，将那虚幻冰凰的身影雕铸得越发栩栩如生。
她看到，那冰凰的躯体之内，一枚枚古老符号正在亮起，化作流光延展向冰凰的双翼与尾羽，化作一道道绝美的回路，又隐约与大道产生着共鸣。
她看到，她像是处在了一方被冻结的时空中，时空内外的时间流速都变了。
除却了意志上的碾压外，她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源自于血脉上的镇压！
“嘭——”
半张脸与整个胸膛都如血色花朵般绽放开来，在感受到肉体的疼痛之余，她更是感受到了一种血脉上的割裂感。
那血色的花朵缓缓化作了一只凤凰的模样，而此时此刻，其内正有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在溢出，向着苏茗流淌而去。
随着金色流光的离去，原本的凤凰正在变得极度虚弱下去，甚至其本身都有了不稳定，隐约要崩溃。
“你......”
红发少女呆住。
“升华！”
墙外老者的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
“她......完成血脉升华了？”
他并不因此为族群感到高兴，恰恰相反，他的心里只有惊恐。
“夺取？可曾被夺走血脉的，是我才对吧。”
苏茗开口，在这减速的时空中，只有她是不受影响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这血脉原本便属于我，从此往后，任何人都无法将之夺走。”
金色流光燃起在了空间里，化作火焰拥抱向苏茗，并不灼痛，反而是让她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像是身体里某个缺失的部分重新回归。
同一时间，有火焰出现在了她的背后，同样是缓缓化作一只炎凰形状，火焰与寒冰交汇，非但没有彼此崩溃，而是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炎凰与冰凰交相辉映，发出和谐的交鸣，让她的气势在这时飞速攀升着。
霜与焱。
这才是苏茗原本的血脉，如今它们都回来了。
流转中带着完美的平衡，华丽而璀璨。
至此，红发少女也第一次地，零距离感受到了这完整血脉带来的压迫感！
“咔咔咔——”
她的身体破碎得更加严重了。
她再不敢去直视苏茗的眼睛，面对着苏茗，她仿佛是在直面神圣的帝皇，在那威严下畏惧得连头都无法抬起，只会去本能地跪拜！
而令她最无法接受的是，她感到自己的血脉更加支离破碎了，从原来的一道碎裂成了三道。
——另外两道，同样是属于【霜焱天】内的两名天才族人。
她一直以为这几道血脉都化作了她的力量，可在苏茗的血脉镇压下，她的血脉轻而易举被分解。
另外两道血脉消散，而她的那道血脉，也在苏茗的面前颤抖着，畏惧着。
她感受到了蕴含在苏茗身后，冰凰与炎凰的震怒。
在血脉完整，且完成了升华的苏茗面前，她的血脉，将要接受对方的怒火与审判。
在苏茗面前，她好像直接就变成了凡人，再无翻盘的力量。
“为...什么？”
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少女的意志迎来了崩溃，身体在一点点于生死轮中消散。
在这时，苏茗则抬起手，同时身后霜与焱的力量汇聚。
“啊......”
少女发出惊叫，她本能感到了一种恐惧。
“够了！”
老者猛地大喊，瞳孔骤缩，气息紊乱到了极点。
他明白苏茗要做什么了，一时间撞击墙面的动作比先前更加疯魔，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凝聚的身体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破碎了几次。
“我说过，我们都只是一名观众。”
叶期开口。
老者在激动中终于想起身边还有一名少年，突然看向叶期，猛地跪倒在地。
“已经可以了......羽儿输了——放过她！幻境中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了！”
叶期不回答，只是冷眼看向墙内画面。
“求求你，求求您......只要能让她停下，我什么都会做的！”
他猛地向着叶期磕了几个头，身体颤抖，眼中带上了绝望。
这已经不是毁坏道心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如果完成了升华的苏茗在这个时候斩下去的话......
“这是她的选择，我无从干涉——而当你们当年从她体内夺走血脉之时，也应该有相应的觉悟吧？”
叶期说着，看向了墙内生死轮上的最后一幕。
“不要...不要......”
少女发出失智般的惨叫，而苏茗身后霜焱之力也化作一道古老符号，骤然向着少女胸前仅存的那道象征着血脉的血色光芒落下！
“嘭——”
血色光芒轰然崩溃，那红发少女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生死轮上。
“轰隆隆——”
最后的幻境已被苏茗斩断，回响之路再度发生变化。
而跪地呆滞的老者，亦是感受到了一股杀机的锁定。
“灭你一半生机修为，剩下一半，来日我会登门拜访去取；至于圣女继任者的血与命，则会由她亲自斩灭。”
“！”
老者刚要抬头，但见叶期一手划过，他湮灭在了当场。
“噗——”
意识下一秒回归【霜焱天】，老者当场吐血，身躯崩溃开来。
他感觉自己的境界如是被凭空占了一刀，险些从真仙境跌落，而他在这时亦是有了一种......大限将至之感。
“羽儿！”
侧头时，他一样是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生机几乎消失的红发少女，她全身都在被烈焰燃烧着，遭到了血脉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噬，修为更是丧失大半。
......
“这是......”
生死轮消失了，【霜焱天】的一切景象也都消失了。
苏茗正站在一片纯白的世界里，有些恍惚地看着周边一切。
伴随着脑海里迷雾的消失，她的记忆全部回归，微微头痛后，她渐渐明白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她通过了最后的试炼。
“红发少女...血脉升华......”
她确实感受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当血脉完成升华之后，她在现实中的修为提升了一大截，所掌控的力量层次有了质的飞跃。
她的内心也越发清明，她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这是幻境...但总有一天，我会亲自上门，真正在现实里将我失去的事物一一拿回来。”
在幻境中的最后一战，还是对她造成了些许内伤，让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向前几步，她也看到了雾气化作的一扇大门，推开便是出口。
“先离开这里吧......”
她说着，也准备去拉开那扇门，同时又有些关心少年那边的状况。
“也不知道叶期那边怎么样了。”
她并不知道，叶期甚至偷偷看完了一场戏。
血液自嘴角流淌而下，滴落在苍雪回响之路的大地上。
她觉得没什么。
叶期也觉得没什么，他甚至试过直接用血浸泡碎片，什么都没有发生。
“咔——”
可就是在少女的鲜血滴落苍雪回响之路的那一刹那，异变，突生！
破碎声响起在了幻境之外的地方，令叶期突然面色变化。
碎片内蕴藏的雾气骤然自裂痕向外蔓延开去，笼罩苏茗，苏茗推开那扇白雾之门，而门外不再是苍雪回响之路的画面，而是另一片，再也不受叶期控制，飞速倒转的幻境画面！
“这又是......什么试炼吗？”
门内仿佛是飞速逆流的时光，在重新构筑着某种场景。
苏茗因为不适应着场面，加之精神消耗过度，大脑一片昏沉，意识有些混乱。
可叶期在这时则是死死盯住了那逆流的画面，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这不是第四纪元的画面！
逆转的流光，也在二人之间化作了细沙，化作了大海，化作了黄昏。
化作了破碎的腥红天空，化作了一颗颗陨灭的星辰，化作了漂浮在星空的破碎尸体，化作了身体几近破碎、疯狂杀戮的少年。
“！”
这世界叶期永不会忘记，他曾和苏茗在那里，最后看了一次海。
可这并不是他的视角，因为在苏茗消失之后，他已然是杀向了星空，带着一去不回的意志，忘乎所以。
这并非是他的记忆！
这段画面里，时间是静止的，那片世界本该在战斗的余威里覆灭，可却被诡异地保留住。
苏茗站在了沙滩上，呆呆地看着头顶的天幕，她没有再被抹去记忆，但眼前的画面她从小到大却从未见到过。
“■■■——”
耳边突然出现极为怪异的音节，刺痛着耳膜，像是秩序碰撞发出的声响，又好像某种诡异存在的低语。
苏茗听不懂，但感觉自己的脑海已然被这种音节填满，简直要爆炸。
“■■■■■——”
无数怪异音节接连响起在了她的耳边，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
她不明白这意思，就快要因为这音调晕死过去，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底竟在这时突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
“呜啊啊啊——”
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同时叶期也动了，以手化爪，猛地撕裂开无形墙壁的一角，强行闯入到了这片记忆画面里。
“茗儿！”
他大喊。
“叶...期......”
这是失去意识前，苏茗最后的话语。
半昏半醒的混乱间，最后一道音节传入了她的脑海里。
而她，似乎有些理解了那种音节的意思。
“交换吗？”
祂如此开口，然后等待起苏茗的回答。
然后，少女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