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似乎都从未想过离了书院去距离大湖不过数百公里，那个灯芯洲北部最大王朝的繁华都城好好转转，也没想过泛舟湖上或者潜入湖底那座有着“小龙宫”美誉的湖神居所去看看，竟然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去藏书楼。
只是两人的动机，天壤之别。
夜无染觉得鱼幼薇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而且他也不了解那个都城——去的话还要麻烦鱼幼薇当向导，但是师姐说过约会要主动！不能让女方去想这想那的——更不知道名义上的湖泊之主还算是照顾鱼幼薇，于是自然就想到了藏书楼。
那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地方，亦是成为情侣的地方。
鱼幼薇的想法则是在了解夜无染后，赌他会愿意在藏书楼约会。
半是投其所好，半是鱼幼薇本人也想不到什么好地方。
虽说算计来算计去，但她终究也是头一次谈恋爱，这方面的经验缺失想要靠着那些才子佳人的小说可弥补不了，没有“引路人”言传身教的话，从书上学来的委实有限。
再来就是，藏书楼的话，只要施加一个小小的禁制，就能轻易营造出两人独处的环境。
如此一来，自己和夜无染都更能放得开，而且更容易培养感情。
两人来到了藏书楼最上层后，鱼幼薇就那么做了，也与夜无染明言不需要担心会吵到别人。
书院准许学生在某一时间段里占据藏书楼最高处一会儿，只需报备即可，因为最高处除了儒家典籍，还有各类蕴含灵气的书本亦或玄妙仙法残篇，在此久坐而与其生出共鸣者，书院历史中也是有的。
随后鱼幼薇和夜无染分别看起了书。
偶有所悟或者读至精妙处，就会打断对方，无所顾忌地聊起。
鱼幼薇是早就打好了腹稿，夜无染却是真的一边读一边感悟。
于是顶楼这方仅能允许二人盘腿而坐，就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的小小空间内
竟有十数本古书微微颤鸣不止。
让鱼幼薇心神激荡不已。
再一想到师父知晓夜无染的跟脚背景，难不成这个被她选作“工具人”的青年其实是儒家某位陪祀圣人的后裔嫡传？
夜无染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异像，一旦读书就似乎会沉浸其中。但若鱼幼薇轻声唤他，他倒是听得真切，立刻就会笑着抬头。
鱼幼薇看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
要不要重新评估夜无染对自己计划的利弊呢？
算了，事已至此，也不能说断就断。
既然好用，就往死里用吧。
鱼幼薇眼波流转。
此行目的，本就是要让夜无染对自己愈发倾心，但凡是个有责任心的恋人，也自然就该在之后与慕容风花产生冲突。如此也可以刺激到慕容风花。
真要说起来，鱼幼薇既不愿意将夜无染拖下水，也完全没有与慕容风花拉近关系的想法。
只是。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切都是必须的。
将所谓的主观意愿全部抹杀掉，因为那些都完全没有意义。
是的，就是如此。
她是个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女子。
即便是对师父，她也唯有些许敬意，却决然谈不上爱。
——本来应该是如此的。
但为何，当两人按照鱼幼薇安排地那般，因为要拿书而手指互相微微触碰并分开之际，自己的心跳却停不下来呢？
冷静。
夜无染尚且还不能侵入自己的领域之内。
一定只是因为这是第一次与男子相互接触才导致的。
是了，心跳也好，动摇也罢，一定能够轻易地加以控制。
鱼幼薇深呼吸几次后，果然恢复了平静。
好的。
第一步就算结束了。
看夜无染微红的侧脸，应该是有效果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步了。
鱼幼薇佯装找书一番，最终注意到书在夜无染身后的书架。
为了能够拿到书，也没有多想，就只是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在这一方小小空间里，以膝盖为足向前进，随后自然而然，身子贴近夜无染，若没有那身儒衫，女子腹部甚至都快要贴到夜无染的脸上了。
体香袭人。
空间委实太小，盘腿而坐的夜无染也不好挪动。
出言提醒的话，又害怕猛然意识到的鱼幼薇害羞惊慌。
于是夜无染干脆调动自己无比熟稔，类似于一地山水神灵缩地成寸的技法，整个身子眨眼间便挪到了另一边。
他的贴心善意之举，反倒让鱼幼薇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随便找个没能保持好平衡的说法直接扑到夜无染身上。甚至想着干脆彻底将其扑倒。
如若夜无染还想维持君子风度，那是最好，反正鱼幼薇的目的是拉近两人的距离。只要有成效就可以了。
而若是夜无染被撩拨地动了春心，那就再摆出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便宜可以多少给点，但身子是万不能给的。
世间男子皆是如此，没到手的时候抓心挠肝，只恨不能缠缠绵绵一辈子，而一朝明了滋味儿如何，就再难珍重了。
即便为了伪装而读了那么多书，自小就根植于鱼幼薇内心深处的某些心思与想法还是没有任何变动。
偏偏她还真就有一套与之相辅相成的歪理。
比如那些描述了痴情男子故事的小说亦或故事，执笔者不还是男子？
所以她以为。
夜无染自会接受“幸运事件”。
原因无他，夜无染会告白，很大程度上当然是期望着得到自己的身子吧。
然而他却从源头将那种可能性掐灭了。
至于夜无染，他本人的心思倒是极为单纯。
以后终归是要向鱼幼薇坦白的，骗感情就已经很无耻了，怎么还能有身体接触呢？！绝对不行！！
鱼幼薇默默地从书架上将书拿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思考着接下来怎么说。
她很快就打好了腹稿，缓缓道：“无染……不愿意与我靠得太近？”
眼神勾人，声音软糯，还带着几分娇羞与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