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儿,你可知,什么才是武道?”

望着无鸣山顶下苍茫的云海,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手,缓缓问到。

“武道?”

坐在青石上的顾涵正眺望着远处的飞鸟,听闻老者的问话,她歪了歪脑袋,小脸露出迷惑的神情:“武道,不就是比谁出拳快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能更快地打死敌人,那就是武道。”

老者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这话……怕不是你大师兄告诉你的吧?”

“是啊,咋了,师傅?”顾涵问到。

“嗐……那个臭小子……”老者摇摇头,轻轻地叹息着,“你大师兄所说的并不是真正的武道,而是兵道。兵者,煞也,重生死而轻自养矣。修行兵道的人,往往注重外在的表现,而忽视了内在的修养,他们固然能够速成,但却很难在高手的面前走过一招。所以,你可千万别被误导了。”

“哦。”顾涵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中的石子,随口应到。

“迄今为止,能够上神龙榜的兵道武者,唯有万山军与镇河守,同时,他们也算是少有的以队伍形式入榜的存在。除此之外,兵道,难有强者。”

说着,老者缓缓踱步至崖边:

“而武道,其目的并非杀戮,而在于斗!与人斗,与妖斗,与天地斗!当路有不平,我们拔刀相助,当天有不公,我们重铸乾坤!此乃,武学之真谛也。遥想当年,我们人族,就是靠这一股不畏天地的豪勇,打败了妖族,奠定了当今的江山。”

“而武道,乃是炼体与修心并重的学问,而到达巅峰之时,武者的实力,将会更加依仗心境。你的大师兄就是心太杂了,且性情过于怠惰,这般有损于他的修行。所以我不得不离开几年,让他锻炼一下。”

“至于武道的巅峰,我且与你演示一番,你好好感受。”

老者伸出手,五指缓缓握成拳头。顾涵忽然警觉地抬起了脑袋,她能察觉到,师傅的气场变了。那个略显消瘦的身躯此刻充满的江河奔涛的豪壮,仿佛潮水汹涌,意欲席卷一切。

“看好了,此乃当今神龙榜第五的招式,怒涛卷霜雪!”

拳头缓缓向前,澎湃的潮声响起。无形的内劲迸发而出,如层层叠叠的浪潮向前奔涌。远处的云海,竟在拳劲的影响下,也化作了翻滚的云潮,覆盖天穹。

“看见了吗?这便是武道,以人的意志来改造天地,令万物为之倾覆。这一招,是我当年观摩那位武林皇帝出手,所模拟而来的。若是由那武林皇帝亲自出手,这一式,甚至能引得山河鸣动,潮水倒流。”

“每一个神龙榜前列之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意志,例如刚才所言的武林皇帝,他的意志便是帝王的意志。皇者心怀天下,拳脚所及之处,尽是江山。”

“师傅,你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我离武道的巅峰,不是还很远吗?”顾涵疑惑地问到。

“不远了。”老者摇摇头,“实际上,你那大师兄把你保护得太好,导致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实力。你是我当年寻到的最好的一个苗子,现在你的武艺实际上已经远超你的大师兄,只要你能理解武道的本质,那距离你踏入神龙榜前一百名只有一步之遥了。”

“你来试试,按照你的理解,要如何打出我刚才那般的气势。”

“诶,我吗?”顾涵指了指自己,“用我的易手吗?”

“随你用什么招式。”

“那我试试吧。”顾涵轻灵的跳下青石,运起轻功一跃,眨眼间便站在了高崖之上,在她的脚下,云海的余波依旧在奔腾。

“怒涛卷霜雪吗?师兄讲过,波涛汹涌之时,应是裹挟天地,覆灭船只,天威与奔雷相随才是……”顾涵暗自思忖着,她没有见过江潮,对于波涛的想象全都来自于宋梓墨曾经为她讲的故事。

“那就这样好了。”顾涵兀自点头,撸起袖子,握紧小拳头,对准苍茫的云海便是一拳。

拳出,惊雷炸响,原本晴朗的天色骤然昏暗。滚滚的云层被无形的拳劲牵扯,形成了庞大的漩涡。无数的飞石自远处的山峰落下,骇人的拳劲竟然将邻山的峰顶直接摧垮。

一旁的老者已经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他从未想过顾涵的进步竟然有如此神速,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理解武道的本质。这一拳,若是他全力施为,也能到达相应的水准,但是顾涵此时看起来仍留有余力,说明这还不是她的极限。

“真不愧是……武学奇才啊……当年,我真的没有看错人啊……”老者望着逐渐晴朗的天空,不由得喜笑颜开,“吾这一生,还算是有所成就了啊!”

“喂,师傅,你哈赖子都快滴出来了,还不擦擦?”顾涵双手环抱着,一脸鄙夷道。

“诶,有吗?”老者下意识地抹了抹嘴角,旋即大怒,“小兔崽子,你又耍我!整天学什么不好,净跟你大师兄学一些乱七八糟的!”

“略略略,你不服就来打我呀~”顾涵做了个鬼脸,脚下却已踏起乱蝶穿花步,残影闪烁间,已然消失在老者的视野中。

山林间,传来少女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

“哼!”老者吹着胡子,舞了两下拳头,旋即又笑了起来,“真是的,跟那小家伙都快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了。”

老者随意地坐到青石上,摸出腰间的酒壶,猛地灌了一口:“嗐,也不知道那臭小子现在过得咋样,几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想当年,那小家伙老气横秋的,跟个老头子一样。聪慧倒是挺聪慧的,可惜就是杂思太多,在练武这一道上,难走哇……”

*

崎岖的小路上,一辆牛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车厢里,抱着刀匣打瞌睡的宋梓沫突然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她抬头望了望四周,小声地嘀咕道:“奇怪啊,我应该没生病吧?怎么突然就打哈欠了,莫不是有人在咒我......”

抱怨了一阵后,宋梓沫抱紧怀中的刀匣,再度沉沉地阖上了眼。

车厢窗外,牛铃轻响,清风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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