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往前走一步，雾气便消散了一点，同时还能感到温度更低了一点。

若是将毫不知情的人凭空丢在这里，他一定会认为这是走向无底地狱的通道。

从随行的熔钢士兵脸上我也能看出难以掩饰的紧张。除了对步入敌人故乡的警惕，温度也是左右人心的利器。

我开始有点担心这些习惯了熔钢之国那炎热气候的子民会不会被自然环境打垮。

第七剧：你们没事吧？

熔钢士兵A：啊？啊……没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渡过炎河作战了，只是还没走过这么远的地方。

熔钢士兵B：而且啊，只要有艾顿大人领队的话，就算被冷铁人包围了也不用担心吧！

第七剧：…………

似乎在他们眼中，艾顿的声望不知道比我高多少多少倍。

详细听过渡城之战的细节之后，我大概也能明白这个作战单位的士兵对艾顿有着如何的想法。

所以我干脆撇手让艾顿走在前面做出领队的样子，他好像也不介意这临时增加的工作。

对艾顿来说，能指挥得动这群异国他乡的小伙子们也是掌控我行踪的不错工具，所以也没有推辞我的请求。

至少在队伍管理方面我已经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奈菲：第七剧，你这样对待莲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

问题来自别的方面……

第七剧：什么？哪里过分？

奈菲：把她像个犯人一样捆着用绳子牵住都姑且不谈，这种气候下居然只让她穿这么点衣服，你真是个地道的施虐狂啊。

莲：我倒不会觉得冷……

奈菲的话仿佛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我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多个方向的视线。

还好我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准备，虽然心里有点慌，嘴巴上却没打算松口。

第七剧：啊没错，我就是施虐狂，我们走这一趟需要一个施虐狂。

奈菲：……哈？？

第七剧：奈菲小姐，你这么冲动地跟着我们同行，大概一点也不了解前面的危险吧。

第七剧：你想一想，我们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到铁铸人的领地的？

奈菲：什么身份？

第七剧：无论铁铸人在渡城被攻打的战事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现在他们多半是以受害人的身份自居。

第七剧：一队披着渡城守卫军外衣的熔钢人在这种时候进入他们的领地要求检阅他们的军备，你认为他们会欢迎我们吗？

第七剧：——当然不会。他们会把我们视为伏兵，视为敌人，刁难我们捉弄我们，做好随时与我们正面碰撞的准备。

第七剧：如果奈菲小姐是我们队伍的队长，你会怎么应对这种状况？

奈菲：呃…………

奈菲：拿钱消灾？

第七剧：你这完全是在商人身边混久了的思路啊……

奈菲：要么就拿我的科技物做好防御的准备，滴水不漏，让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七剧：那能做到让这一百来人都毫发无伤吗？

奈菲：给我几十天时间做准备的话……

第七剧：——那我们早就死硬了。

奈菲：…………

第七剧：我来告诉你我的答案吧，奈菲小姐。

第七剧：首先，莲是本地的铁铸人，这一点我相信铁铸人能一眼从我们这群外乡人里看出来。

第七剧：与此同时，我是这支队伍的实际控制人，对其他人拥有足够的指挥权。

第七剧：如果我在这群表现得中规中矩的人面前对铁铸人的老乡横加欺凌，做出一副高高在上肆无忌惮的样子……

奈菲：——那么他们就将你视为罪魁祸首，而不是整支队伍。

第七剧：不愧是奈菲小姐，稍稍提示一下就想明白了。

第七剧：我需要扮演成一个坏人，越坏越好。

第七剧：把仇恨从所有人身上转移到我一个人身上的话，有些事情就好办多了。

奈菲：怯，小聪明。我倒不怀疑你这个死战参赛者的能力，但是这样做坏自己的形象真的不会衍生出别的问题吗？

莲：别这么说，主人一定已经安排好了反转形象的戏码！

第七剧：那倒没有……

莲：呃……

第七剧：反正……只要了解到科加恩的把柄，我们就会离开这里。

第七剧：留下恶名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意。

棕雀：——长官，已经能看到成片的建筑了，和地图上标明会第一个接触的城镇基本吻合。

第七剧：我知道了。

第七剧：各位——接下来请在绝大多数的场合做好无声隐忍的准备。

第七剧：一切后果，我全权负责。

艾顿：——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要适度，懂吗？

第七剧：啊……多谢提醒。

…………

…………

一踏进用厚实的木制栅栏保护起来的镇子，我们立刻接受了所有路人视线的洗礼。

穿着冷铁制服的十余名士兵马上走了上来，一言不发就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他们的脸上都赤裸裸地陈列着巨大的克制感，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发动手上的武器。

我注意着他们的动作，慢慢悠悠地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向他们出示了渡城与冷铁军队的协议书副本以及代表军队所属的纹章。

第七剧：就是这样，今晚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冷铁小镇卫兵：…………

冷铁小镇卫兵：现在离天黑还有不少时间，你们完全可以在下一个落脚点歇息。

第七剧：抱歉啊，按计划我们今晚要与贵军的一位代表在这里碰面，所以没办法再往前走了。

第七剧：而且……只怕我前脚踏出这镇子，后背就要吃你一剑呐，呵呵。

冷铁小镇卫兵：…………

见对方无话，我冲艾顿点头示意继续前进。

地图上看这里还远不到铁铸人的军事要点，没有必要提前搞出什么动静。

不过从这里卫兵的反应来看，刚才所说的那些准备说不定明天就要派上用场了。

如何拿捏作恶的度，对我来说可是个挑战。

第七剧：包一家旅店下来吧？在空地和广场上露营风险太大。

艾顿：我没有意见。

于是，我们找到一家能接纳百人的空闲旅店，完全地把那里变成了一个临时据点。

进入旅店时莲已经用斗篷裹好隐藏了起来，避免引发意料之外的问题。

午后的整顿一晃而过，回过神来的时候晚餐已经摆上了餐桌。

在炉火的温暖下，这群熔钢士兵终于松下了绷紧的神经，开怀畅饮了起来。

当然，都是无酒精不会醉的饮料。

奈菲：唉呀……不是我说你们，看看你们这模样……

奈菲：有没有点规矩？有没有点方圆？

奈菲：要是在我的工作台上……直接就把你们当做废弃零件扔垃圾桶里了！

奈菲：——嗝！！

熔钢士兵们：哈哈哈哈哈——奈菲小姐真逗！！

第七剧：…………

似乎有些特别的家伙哪怕是喝无酒精的饮料也会因为气氛而迷醉。

收回窗缝中的视线，我身处的小别间里只有我、艾顿、棕雀还有莲四个人正在一同用餐。

这样的考量并非没有意义，因为我很早就关注到了一些不能忽略的问题……

……从离开渡城前就潜伏在我身边的问题。

棕雀：……

棕雀：…………

第七剧：棕雀。

棕雀：啊？啊……是，有什么吩咐？

第七剧：你没什么精神呢，饭也没怎么吃，难道在温暖的炎河边上待久了不习惯家乡的气候了吗？

莲：那还真不好说……虽然都是冷，黑铁铸成之地和蓝冰融进之地的寒冷还是有区别的。

第七剧：哦？有什么区别？

莲：铁铸是干冷，冰融是湿冷，北边的山簇是雪冷，血凝则是阴冷。

第七剧：噢……忍受不了这种差异的冷铁人也是存在的嘛？

第七剧：棕雀，今天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了？

棕雀：不，没那个必要……

棕雀：那个……

第七剧：说吧，有什么需要别藏着掖着。

棕雀：…………

棕雀：没什么……我能一个人出去走走吗？

棕雀：就在旅店附近转转，马上就回来，绝对不会惹事的。

第七剧：嗯……

第七剧：去吧。冷铁人肯定比我们更明白如何与冷铁人相处。

棕雀：……谢谢。

看着棕雀起身离开小别间径直走出旅店大门的身影，我郑重其事地将目光转向身旁的艾顿。

第七剧：麻烦你了。

艾顿：没问题。但是我跟过去的时候你不要有什么举动。

第七剧：我懂我懂，别再那么戒备我啦。

艾顿：万一我的任务出了什么意外，普雷曼大人不会饶过我的。

艾顿：给你的收发器好好捏着，听明白了？

第七剧：是是，遵命。

艾顿给我的收发器，是拓荒队的联络设备之一。

一块圆形的拇指大小的金属物，只看外表的话就和一个小铁块没什么区别。

收发器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收器”状态，一种是“发器”状态。每两个收发器为一对，只会向彼此传递信号。

如果出现了什么状况或者遇上需要联络的时候，通过发器状态可以主动地或者是设置被动条件激活信号。

另一个收发器的收器状态一旦感应到，就会开始升温发热。收发器相距的距离越远，温度越高。

带着收发器的人在移动中感受温度的变化，向着温度越来越低的方向前进，就能找到发出信号一方的位置。

据艾顿介绍，这种联络用具的可靠距离是拓荒队所有设备中最远的。即便存在着一定的定位模糊，也仍然沿用到了今天。

至于其中的原理到底是和许愿点有关还是这个世界的黑科技呢，我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没必要给奈菲小姐看吧？完全不想在那个节外生枝的女人身上浪费额外的时间。

莲：主人，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呢。

第七剧：啊……是呢。我已经吃饱了，让老板来收拾吧。

莲：主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不如做一点必要的练习吧。

第七剧：练习？

听到莲的话，我先认真确认了一下她手上的手铐是否还好好地绑着，以免再度发生浴场那会儿的暴走情况。

第七剧：什么练习？

莲：昨晚我就感觉到了，主人好像完全没有施虐的潜质。

第七剧：……哈？

莲：您不担心之后会被人看出来那是演技吗？如果被人笑话的话，那就是丑角了。

莲：您没有打算通过丑化自己来缓和铁铸人的敌意吧？

第七剧：……当然没有。被当成笨蛋的话只会让他们更加看不起我们。

莲：既然如此……

莲的身体忸怩地摆动了一下，带着屁股下的椅子一起朝我靠近了过来。

莲：来做一下施虐的练习吧……用我来练习。

第七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