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你过来抓我啊，老太婆！”
“敢叫我老太婆？看我不弄死你！！”
“呼呼，想让我写报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我都把你捆在凳子上了，你就让我省点心吧……”
那还是蛮早以前的事。
有一个短头发的少女，与其说是少女，不如说她就是一个假小子，不仅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味道，甚至连男生不敢做的事情，她每一样都给做了好几遍，还乐此不疲。
“喂，老太婆，你什么时候肯放我出去？”
“说过多少遍，叫我老师！等你什么时候写完这篇报告，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嘁！看来我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你给我动动笔杆子，一下子就完成的事情你为什么总要多此一举啊！！”
“就是老太婆你总是这么唠唠叨叨，所以老太婆你这么大了还嫁不出去……”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切……没什么！我写总行了吧！”
她很讨厌学习，或者讨厌所有跟笔有关的事情，所以她总是在我工作的时候给我找各种事情来折腾我。
她很喜欢打斗。初中这个年纪的学生，总容易热血上头，动不动就老是用拳头解决问题，还总是自己冲进麻烦去。
“说说看，这次你又干什么去了？”
“教学楼后面，三班和四班的男生在角落里面约架，我、我就去看看……”
“只是看看？？”
“对！只是看看，我本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那为什么是他们一伙人进了医院，就你一个脸上就肿一点？”
“谁叫他们后面刀都掏出来了……我一下没忍住，就……”
“我的老天爷啊……”
“老太婆，你也别太纠结了，是他们不好……”
“就算是他们先做错了！可一旦出事的是本来就没有瓜葛的你！你是我的学生，我要对你的一切负责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真八婆……”
她只有在认错的时候，说话声音才没有顶撞我时那么洪亮，至少她也知道做错太过的后果。
“喂，你也快毕业了，未来有什么想做的？”
“当然有！！我要担任最前锋的战神，握着帅气的长剑，我咔！！我能做到！”
“哦哦？口气不小啊。你要知道，成为战神可不是光嘴巴上说说这么容易。你的实战和笔试要过关才行啊~”
“你多虑了，老太婆！我这么能打，实战肯定没有问题！再说了，有你在，我还怕什么笔试的问题？就你平时专门给我的卷子就比别人难上不少，那你还好意思说？”
“这么说，关照你是我的错喽？是不是又多想写些卷子了？”
“不是！这不是感慨啊……你别真给我多弄过来，我不想写……”
“不想写也给我写！就你这点觉悟还想成为战神？先改改你焦躁的脾气吧！哈哈哈哈！！”
同事说我总是太关照这个问题儿童，像这种孩子就该无视就无视才对。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有私心。
她是孤儿。
刚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头发杂乱，她的目光总是很无神，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无主的躯壳，恐怕就是这样。
所有孩子都孤立她，从不鼓励她，她就一直是这样，一个人失去所有的成长。
不知怎么的，在有一天的晚上，在我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个人在破旧屋檐下吃东西的她。
她蹲在街角，吃着不知道什么样的食物，在察觉到我站在她面前时，她弱弱的抬起头，嘴角还沾着碎渣。
而这时候的她，眼中才多少有些光。
我拉过她的手，把她带进了同样是一个人的我家。
之后就成了我们的家。
“你真的不考虑……留在这里吗？”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这个小小的学校束缚。你看你，老太婆，你等阶不高，眼光也不高，所以才蜗居在这个初中担任教师，辅导初中生。我可不一样！我要上最前线，我才不要当校园里辛勤的园丁呢，老太婆你了解我，我可待不住。”
“也是。要是你突然告诉我，你要继承我的衣钵，我才是最吃惊的那个呢。”
“所以说！老太婆！你继续当你那培育祖国未来花朵的辛勤园丁，我就带着你那份去前线战斗！等到未来我有所成就，你就可以告诉小朋友们，你们从前的不良学姐可是前线的大英雄！让他们也怀着同样憧憬的梦想奋斗吧！”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要不要把你那时候每天做的蠢事也告诉可爱的小朋友们？”
“老太婆，这就太绝情了吧……”
“喂，衷心提醒你一句，别哭哦。”
“谁会哭啊，等你死的时候我肯定还活蹦乱跳的！到你葬礼时我说不定会给你挤几滴眼泪看看。”
“你很自信啊！别是我站在你的坟头草给你扫墓！不是！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叽叽歪歪的。”
“等你上了战场面对任何死亡，你可千万不要哭出来哦？”
“为什么？”
“很简单啊。你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你悲恸的流着泪水，任凭仇恨填充你的内心。可等你失去太多后，你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你到时候就哭不出来了，那你还能对生命感到悲伤吗？”
“……切……又是大道理，我知道了，知道了……”
之后她离开了这里，一个人前往更远更值得深造的地方，然后没多久，她就真的上了前线战斗，虽然说名字没有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但也被关注的人熟识。
那时候的移动并不方便，不论是现世的交通还是战神领域的传送，所以她回来的次数不多。
但她每年过年一定会回来。等到那会，她就会跟我分享她在前线遇到的各种事情，各种危险如何化险为夷等等。
“你这臭丫头！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早就开始了！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再说，我成年了耶！而且小时候你每次抽烟都当着我的面抽的，你现在计较这些！”
“你抽烟还有理了是不！嫌我教训你少了是吧？”
“我千里迢迢回一趟家，你就这么对我，老太婆！”
“怎样！就冲你叫我一声老太婆，看我这擀面杖还复不复当年之勇！……你抽的这是什么？冲不冲淡不淡的，还不如抽利群呢！”
“这是金陵十二钗，真没品味。好啦好啦，我不抽就是了，别拿当初那种眼神看我……听说你晋升副校长了，也就是说你不当老师了？”
“副校长也可以是老师，就是上讲台的机会没多少了。”
“挺好的啊，至少你以后不会碰到什么问题学生了，你应该多高兴点才对。”
“是啊，我教育生涯中最头疼的学生现在坐在我对面抽着烟呢。”
“好汉不提当年勇。”
“我没在夸你！”
“老太婆，这次过后，明年我说不定过年回不来了。”
“……为什么？”
“我晋升了，要从队员变成队长，要带队了，还要更加深入敌腹，所以……我明年不能回来了……”
“……哼！不回来最好，省的你每次回来糟我的心！”
“是是是，你说的是。”
“你等一下！拿着。”
“这是什么？”
“我年轻的时候从战神领域得到的一个密卷，你趁着有时间赶紧学学，平时别用，等到了真的快死掉时再用。”
“老太婆……你是不是咒我……我哪有这么容易死……”
“拿着就拿着！叽叽歪歪的废话真多……”
“得了得了，我听你的。”
“诶，什么时候带一个回来啊？”
“带回来？带什么回来？”
“带个男人啊！你不会还单着吧？隔壁老刘的女儿都生三个娃了！”
“老太婆！你怎么回事？这就考虑我的后事了？”
“你每次一整年都不着家，这不赶紧弄一个意外让我在家里带带！不然我闲啊！”
“……你这……”
这之后，她的消息反而回来的少了，因为她去的地方不能随便说了。
我慢慢处理着陌生的副校长职位，慢慢的熟悉了如何跟上边虚与委蛇，不负责任的领导打交道，也知道如何用有限的资源培养更多的孩子，这让我很光荣。
就这样，好几年过去了。
某次的雨天。
我在副校长室处理公事，雨点的声音很清脆。
也许真的年纪大了，听着敲击玻璃的声音居然能如此的放松。当我再次动笔写下字，笔突然从中间折断了。
这是她送我的笔……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外面突然雷声大作，一阵急躁的脚步声飞奔到我的办公室门口，与我共事已久的教导主任拿着一个单子冲进办公室里面。
“副校长！——她，牺牲了……”
雨天。
我打着伞慢慢走在校园里面。
雨不大不小的下着，我经过她爬过的墙，拿粉笔乱涂过的校长肖像，曾追逐过的每一个走廊。
“副校长，据说，她的队伍在执行任务时遭到了魔的埋伏，与其一同的小队都遭到重创。她一人深入敌腹，拖延了魔群将近半小时，成功的等到了支援，让剩余的人得到了救援……”
臭丫头，这下，你真成了大英雄呢……
我慢慢放下雨伞。
“怎么哭了……？我还以为，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分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