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滴落的点点“红缨”被阿菲莉用水奥术冲洗一遍,再用火奥术快速蒸干。

这番纯熟的事后处理方式,让洛魄确信了对方是蓄谋已久了……

他面色如常地起身,打算快步离开教皇厅。

可秘银殿门从外部拉开了,洛魄略微侧过身,防止遭到门外的来者突袭。

“教皇冕下。”在看清来者的面貌后,洛魄重新挂上了若有若无的浅笑。“我本以为您今天不会到场。”

是的,直到他即将离开时,伊甸七世才拉门而入,白色的教袍随意地披在身上,那顶圣冠歪斜地戴在头顶,在这教袍之下穿着的竟是黑色的晚礼服。

这位教皇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个在贵族舞场上受人垂涎的年轻贵妇,似乎顽固派的死让她在短时间内放纵许多。

在她身后的十几名装甲骑士闪身归回原位,其动作轻捷而自然。

洛魄能够轻易想象到,在几秒前这些骑士正发动着引擎死死抵着这扇秘银门,直到伊甸七世的出现才让他们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

“是我托人让你前往教皇厅,我自然会到场呢。”伊甸七世抬眼注视着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转而对洛魄展露笑颜,“我可爱的女儿在这期间应当有好好地款待你吧?”

伊甸七世'款待'二字咬得很重,她平视着男孩,笑语嫣然。

阿菲莉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起身,脚步轻盈地像是一只小猫,从秘银门拉开不大的缝隙中'飘'了出去。

随着女孩的离去,装甲骑士们背后轻吐蒸汽,又重新将秘银殿门合上。

……

……

教皇厅中,伊甸七世又重归了她的圣座,在她落座的那一刻,原本慵懒的眼神又重新染上一层圣辉。

在圣座扶手两块奥术水晶顺着她掌心涌入她的身体,冰蓝色的长发在狂暴的奥术能量影响下飘荡而起。

风,似乎大了起来。

飓风扫开了拱形彩窗,每一块玻璃都在战栗着,她淡紫色的眼瞳中奥术辉光闪烁,圣座之后的蒸汽随着金黄色的齿轮铿锵转动而滚露出来。

可近乎是在一瞬间,奥术能量戛然而止,伊甸七世那对淡紫色的眼眸依旧明艳动人。

洛魄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静静注视着伊甸七世身上的变化。

“我暴露出自己隐藏的面目,是想让洛魄阁下知道我合作的诚意。”伊甸七世轻咳一声,自圣座上缓缓走下。“以及你刚才遭遇的赔礼。”

洛魄非常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大人物之间想要进行合作,其中一方为了表达弱势与谦让,都会表达'诚意'。

这个诚意大多数为一些比较重要,但又无伤大雅的秘密。

而伊甸七世展示给他的秘密,则是她能永葆青春的秘密。

全世界近乎无人知晓伊甸七世的真正岁数,有人传闻她是食人血肉的恶魔,只是披着教皇的皮坐在圣座上。

但实际上,就如洛魄刚才所见:伊甸七世的靠着奥术的禁忌来维持着生命。

“原来,教皇冕下在诞辰那天让阿菲莉殿下来替您进行降祝福这一事宜是这个原因。”洛魄轻挑眉头,提起了些许兴致。

在教皇诞辰那天,教皇会乘上'伊甸轮'在教皇国随机的城区降下祝福,这个仪式将持续一天一夜。

而伊甸七世靠着奥术禁忌来维持生命,就注定代表着她无法离开教皇宫太长的时间,所以降祝福这样的差事最终会落到阿菲莉头上。

伊甸七世没有做出回应,而是直接切入话题,“昨天,远东之国的使臣来这里见过我。”

洛魄单手搭着沙发的靠背,翘着腿,等待着伊甸七世的下文。

“当年我们西方的机械的科技流传进了东方,东方同时也传入了相应秘法,在一番演变之下变成了‘奥术’。”伊甸七世缓步走至洛魄身前。

“五年前远东国主送他的女儿远嫁到给了一名司铎卿,作为沟通东西方的枢纽。可是,那位司铎卿在神罚厅上被人砍下了脑袋。”

“所以作为杀死这位‘枢纽’的补偿,您希望我装模作样地去远东随便娶一位姑娘,让我成为新的‘枢纽’?”洛魄轻笑一声,替伊甸七世将她的想法说出。

伊甸七世略微一怔,没有作答。

但是按照她往常的习惯,沉默往往就代表着肯定。

“我想冕下在之前应当是有非常细致地调查过我,多半知晓我是个被远东之国抛弃的人。”洛魄咧开嘴,笑意更盛,用那惯常平淡的语气描述着沉痛的过往。

“九年前,我在远东的家族被朝廷抄家,所以才会流亡到此地。”

“但你此次出行将是以教皇国的‘神圣装甲师’的身份,即便是远东的国主对你都必须留有三分薄面呢。

在到达远东的那段时间,你有大笔的时间向那些当年欺压你的人复仇。”

“可您应当很清楚,我手中握着足够颠覆世界的技术,我想您冒着技术外泄的风险,也要让我远赴东方。”洛魄沉吟两秒,仰头注视着女子的紫色眼瞳,“是有什么更重要的原因?”

“真是瞒不过你呢。”伊甸七世美目圆睁,旋即微微眯起眼睛,“我需要你获取一些我想要的奥术技术……”

洛魄骤然抬头,他双手枕在脑后,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他依然是那样地平静,可又带着对将死之人的嘲弄,发干的喉咙发出的声音略微嘶哑。

“教皇冕下。”洛魄透着一股冷意,“您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普通的奥术技术。

您明明有更多看起来合适的人选,可最终您还是将这个名额抛到我身上。

因为您很清楚,而掌握着装甲技术的我,只要手中存有我研发出的新装甲,就足够匹敌一支军队。

所以,我猜测您能派去的人不多,但一定需要有极高的战斗力。”

伊甸七世神色微变,但仅是在瞬间便恢复了常态,“是的呢,我希望我送去的人至少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自保的话,您大可以派遣一名装甲骑士过去,其中光辉骑士也不乏贵族。”洛魄漆黑的眼瞳依然古井不波。

“而我明明留在教皇国持续地辅佐机械师研发出新型装甲,可以创造出极高的价值。

可您在这个节点却迫不及待地要将我派遣出去,说明对于比起将我留在教廷,让我前往东方对您来说有更大的价值。”

“我想,能有比快速增强教皇国的军事实力更重要的事情,应当只有您的性命了。”洛魄轻轻摇头,无声叹息。

“教皇冕下,您已经油尽灯枯了。”

奥术禁忌恐怕已经无法维持住伊甸七世的生命了,所以她需要打着“联姻”的幌子将一个极强的战斗力派遣到远东获取能维持她生命的秘法。

阿菲莉虽然说是顶尖战斗力,但她心思过于单纯,且奥术暴走将会大量永久消耗她的生命力。

而足够匹敌一支光辉骑士且曾经在远东生活过的洛魄,自然是最佳人选。

“你的心思缜密得让人难以相信你的年龄呢。”伊甸七世无奈摇头,随后颔首承认,“我会给予你大量的材料和资金,协助你在这段时间研发出更多的装甲人形。

而对应的,我需要你在远东取得能维系我生命的秘法。”

“可是,为什么呢?”洛魄歪着头,脸上是平和的笑意,“您能够给予我的东西,奥术机关同样能给予我,但为您办事我却要承当更大的风险。

我和您一样,都是率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然而,伊甸七世忽然笑了起来。

她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微微眯起的淡紫色眼瞳里带着的癫狂与欲望,柔嫩得仿佛能滴出水的唇瓣缓缓向洛魄贴近。

女人俯身将声音压得很低,“我早就知道洛魄阁下和我是同类的人呢。

所以我自然对你也同样留有后手呢。”

洛魄微微蹙眉,他忽然抬手掐住了伊甸七世的脖子,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教皇冕下,您知道要挟并不会对我产生什么作用。

我完全有能力在阿菲莉出手之前操控着装甲人形杀死您,并且安然无恙地逃离教皇宫。”

洛魄忽然愣了一下,他掐住伊甸七世的脖子的手感极其怪异,像是手握着只外面糊着湿润粘土的瓷器。

“可你并没有第三台装甲人形了呢。”伊甸七世明明被掐紧着脖子,脸上却没有任何异色,依旧白皙的面庞没有任何充血的迹象。

“现在可是有很多人想要杀掉你呢。洛魄阁下也不想这件事情被其他人知道吧?”

“你或许可以试试,我是否还有第三台装甲。”洛魄手中的力道加大,可依然神色未变。

“洛魄阁下,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谎言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呢。”

伊甸七世的脖子依旧被掐出了红印,但她却依然在眼神柔和,仿佛在注视着她的挚爱之人。

“但是洛魄阁下恐怕没有想到,我可爱的女儿在你刚才意识不太清醒的时候,已经种下奥术诅咒了吧。”

他的喉咙发干,甚至能听见自己从喉咙中发出的低吼,仿佛有一团炽热的火焰要从他的胸腔突破出来。

洛魄从清醒那一刻起就觉察到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了,直到他的手指接触到伊甸七世的脖子后那种痛苦感仿佛要溢出一般。

而面前的女子一点点地扒开了他的手指,紫色的眼瞳媚眼如丝,在他的耳畔嗔语。

“而我,是你唯一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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