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本记载着重要事项的日志上,并没有记载阿菲莉的弱点。

也许,她浑身都是弱点。

她是一颗能轻易得手的棋子,但却并不好掌控。

……

……

在阴暗之中无人呼唤,在穹顶之上似乎有什么极寒的液体坠落,像是泛着寒光的利刃,自上方洞穿了他周身的黑暗。

洛魄骤然转醒,在他的眉心处应当是悬着一支冰锥,融化的冰水顺着锥尖砸在他的脸上,寒意刺骨。

可他的视野仍处于一片黑暗中,只有脸上传来的凉意能让他确切知道自己已经苏醒。

身体下是皮制沙发的柔软触感,洛魄能感觉到自己依然处于教皇厅的沙发上。

只不过好像是两条长沙发拼在了一起,而他就身处沙发的夹缝之上,左右两侧分别有靠背阻拦,像是被拘禁在一个舒适的棺材里。

那股飘萦的香气依然近在咫尺,透过那层隔绝自己视线的黑布依稀可见头顶水晶灯散发的柔辉。

“醒了。”空灵却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随之而来的就是脖子间有冰凉柔软的触感。

从腰部处传来的温热以及压迫感,洛魄能够轻易想象到女孩正骑在自己的腰上,居高临下地监视着他面部表情的变化。

他没有试图挣扎,也没有开口说一些求饶的话,只是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处置。

洛魄很清楚,伊甸七世不会允许阿菲莉动手杀了他的。

在思索着如何用更加精妙的话术来骗过女孩时,他眼睛上的黑布被突兀地扯掉了。

洛魄在第一时间合上了自己的眼睛,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光明将会刺伤他的双眼。

在感觉到那股的光亮的刺痛感没有这么强烈时,他一睁眼就撞上了那对距离他不足一尺的苍白眼瞳。

丝滑的银灰色发线垂绕在耳廓,发尾处像是随风而动的芦荟,在他的脸侧轻轻摆荡。

“阿菲莉殿下不必恐吓我。”洛魄微眯着眼,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对女孩展露出一个平和的笑意。

“我这样的恶人,你大可以动手杀了我。”

他依然是那样有恃无恐,只要阿菲莉在这其中动手伤了他,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伊甸七世彻底断绝他和阿菲莉的关系。

“我不,杀你。”阿菲莉的声音依然不带有任何起伏,美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她完美地就像是一件毫无瑕疵的精美艺术品。

可也仅是艺术品,因为在那张绝美的面庞上近乎无法见到情绪的涌动,像是一个缺乏生气的人偶。

当恶狼撕下身上的羊皮伪装,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时,将毫无疑问地将周围的羊吓跑。

可是,在洛魄面前的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一只形似羔羊的上古凶兽。

然而,在上古凶兽前耍弄把戏,就要承当足够的风险。

这一回,略有失策了。

洛魄在历经两次死亡后,通过临终前的日志深谙这个世界的法则,他只需要略加思考便可以知晓上层人物的想法和举措。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菲莉根本不能够称之为人。

她是奥术禁忌制造出的产物,专门用来储蓄着狂乱的奥术能力的真正人形,再加上教廷从小到大地给她灌输着圣教的理念。

她是一个被教廷掌控着的'神'。

而人,是很难猜透神明的想法的。

她的举措和行为动机往往都在洛魄的预料之外,所以洛魄在进入神罚厅时才会要求伊甸七世禁止阿菲莉的出席。

这是一颗他不便于掌控的棋子。

“你是,坏人。”阿菲莉轻轻地捧着他的脸,温热的鼻息拍打在他的额头上,“也是,天命。”

她的面孔沐浴在窗外的阳光中,像是圣洁的天使。

“恶行,玷污,你的,灵魂。”女孩声音依旧婉转动听,但她的咬字轻柔,节奏舒缓,像是在虔诚地吟诵着法咒。

“天命,需要,净化。”

就着窗外洒进的光线,她从茶几上拽起酒瓶,将猩红色的酒水直直灌进口中,从嘴角溢出的酒水顺着光洁的下巴分叉着滴落,像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什么净化仪式需要喝酒壮胆?洛魄产生了一时的困惑。

很快,当女孩俯下身将唇瓣紧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蠕动时,洛魄的疑问就得到了解决。

混杂着女孩香津的酒水被顺着微张的柔嫩唇瓣送进了他的喉咙,从缝隙溢出的液体泉溅在脸上。

但阿菲莉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样平静且专注,她的脸上甚至没有出现红晕,仿佛真的是在进行着某种神圣的仪式。

她趴在洛魄的身上,与他深深拥吻,将口腔中每一滴液体都挤进他的嘴里。

教皇厅陷入短暂的静默,带着盛夏炙热的风撩拨着女孩的发线,零星的发丝在搔弄着他的鼻端。

果然,这个女人的想法无法用寻常的逻辑来推断。

即便女孩的冰凉的唇瓣在他的嘴唇间来回游走摩挲,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和当。

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的娇羞或是渴望,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庞却是少有地呈现出专注,更显虔诚与圣洁。

直至唇间涌出的那股涓涓细流彻底淌尽,嘴唇上那股冰凉柔软的触感才消失。

“阿菲莉殿下口中的净化比我想象中更要特别些。”洛魄淡淡地说。

“仪式,只是……”耳边传来了女孩冰冷的呢喃,还垂留在她唇间的晶莹液体在光线中漾起弧光,“开始。”

她的衣裙半褪,雪白的肌肤轻触着他的胸腹,面无表情地在洛魄的小腹上耸动。

午后的辉光带着盛夏的炽热,在女孩的阴影之下,洛魄的理智尚存,却无法阻止着即将到来的事实。

……

……

前方是朦胧的光,耸立的青峰之上是如墨染般点缀的白雪,磅礴骤雨下的山峰在云雾中摇曳。

有那么一瞬间,洛魄会思考自己患得患失的意义是什么。

洛魄能够确信,那口喂进他嘴里的酒水里参杂了一些药剂。

直到现在,那种痛苦的晕眩感才被他从脑中驱散出去。

而洛魄也从未想过,在这周目他和圣女的第一次会是以这么扯淡的方式展开。

直到在意识逐渐清醒后,他望着自己手脚被镣铐勒出的红印才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我想阿菲莉殿下口中的净化应当已经结束了。”洛魄神色如常地扭动着手腕,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另一侧轻闭着双眼的女孩。

“是的,结束。”阿菲莉缓缓睁眼,苍白的眼瞳在那一瞬间仿佛恢复了聚焦。

那可当然结束了,洛魄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差点也要在这里结束了。

他很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他被一颗棋子反噬了。

洛魄的喉咙有些干涸,他抿着嘴唇试用口水略微滋润。

阿菲莉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她怔怔地面向着窗外的太阳,“洛魄,还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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