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鼠几乎忍不住唤出圣剑了。

但还好,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也并未转过头征询多萝茜的意见,而是径直问道:

“我们是贵族怎么样?我们不是贵族又怎么样?”

对他提出的问题,铁鼠查理斯给出了态度相当暧昧的回答:

“不怎么样,事实上无论你们二位是不是贵族都不会影响咱们之间的交易——您可以把这个问题视为我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提出的请求。”

“……”

意思是回不回答都可以么?

小老鼠想。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正面回答: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这话听得多萝茜忍不住想用尾巴抽他——什么东西啊?她是没教给过他谈判技巧么?为什么查理斯问什么他就乖乖回答什么?

嘿↑↓!

这小没良心的!

平时跟她在一块的时候怎么没见有这么听话这么老实?

多萝茜都快有点心里不平衡了。

就跟站在小老鼠背后看着他下棋或者打游戏那样,她有点实在难以按捺自己指指点点的欲望。

真菜啊!

到底行不行啊这小东西?

不行就换她上,再不行还能用背后灵模式代打!

可最后她终归还是没干涉小老鼠的选择——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被她这个猫……不,是灾厄魔女,被她这个灾厄魔女养大的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也不例外,她觉得她没有理由,也同样没有资格帮小老鼠做决定。

反正只要他懂得承担做出选择之后所应承担的后果就够了。

所以她只是看着,一言不发地看着。

……

听完小老鼠回答的查理斯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以前是?现在不是?莫里亚蒂先生,你的意思是……”

查理斯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吐出那个不怎么好听的词汇:

“残缺品——莫里亚蒂先生,你是不具备魔法能力的残缺品么?”

说完他便开始仔细观察小老鼠的表情,期望能通过这话试探出小老鼠的真正身份。

按理来说“残缺品”这个词对贵族来说不啻为相当难听的辱骂和质疑了,简直就像是对着一个男人说“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一样恶劣,但身为残次品的小老鼠却并未生气,也丝毫不为之自卑。

他平静地与查理斯对视,坦然承认道:

“没错,我确实是残次品。”

“……”

查理斯忽然不说话了。

他只咋舌,随手拿起桌面上的铁质烟盒,打开,抖出根卷烟低头叼住,又取出盒火柴,点着烟,于是不大的房间再度变得烟雾缭绕。

隔着缥缈的烟雾,查理斯盯住面前的少年……不,应该说青年,毕竟如今的小老鼠看上去已经分明有了成人的模样。

真的是残缺品么?

他捏住那盒火柴,在手里缓缓转着。

又过了会儿,他终于又微笑起来,捏着手里的香烟说:

“但不管你是不是残缺品都影响不了咱们之前达成的交易,莫里亚蒂先生,感谢你愿意满足我的好奇心——待会儿我会让手下带着你找到那位曾亲身接触过旧日余孽的冒险者,你看如何?”

小老鼠悄悄松开了攥紧的右手,松了口气,然后面色如常地回答:

“好。”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于是迅速补充道:

“按照我们的交易,您这并不算是完成了完整的委托,所以要等待会儿我们找到那位冒险者,并确认过他能提供可靠的情报,我才会把任务的酬劳交给您。”

“您应该没有意见吧?”

小老鼠向查理斯确认。

但查理斯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些了,他看起来相当懒散地把整个身体都垮在沙发上,很随便地挥了挥手:

“随你开心,待会儿你只要把酬劳交给我的人,让他帮我带回来就好。”

“好……”

小老鼠点了点头。

……

短暂但足够惊险的交易结束了。

多萝茜和小老鼠跟着之前给他们开门的,脸上带有刺青的年轻人离开了,他们要去附近的酒馆寻找那位跟旧日余孽接触过的冒险者。

而查理斯所在的房间则重归静谧。

过了会儿,最开始带多萝茜和小老鼠来到东城区的老人实在按捺不住了,他有些急切地问:

“老大,您之前不是说要绑了他们俩么,可为什么要放他们俩离开?”

查理斯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捏住卷烟,缓缓吐了口气说:

“那小子……那位莫里亚蒂先生说他是残缺品,该不会你就真相信他是残缺品了吧?”

“可……”

老人犹豫了下,还是说:

“可如果他真是受神眷者……他应该没必要假装自己是残缺品啊,只要他亮出贵族的身份,就会有人主动给他提供情报,甚至城主都有可能要给他面子。”

“谁知道呢,”查理斯咂了咂嘴,“贵族老爷们的心思咱们这些贱民怎么可能琢磨得透?而且……”

他出神地盯着刚刚小老鼠坐过的沙发看,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跟随在小老鼠身后,一句话都没说的少女的身影。

倘若把时间的进度条拉到昨天傍晚,把空间的坐标定在螺丝起子酒馆。

查理斯清楚地记得,在他与夏洛克·莫里亚蒂短暂交流之后,夏洛克·莫里亚蒂选择了沉默,可青年身旁的少女却拿出了一枚神国金币,要求与他进行交易。

哈,交易。

查理斯回想着那时候少女玩味的神情以及慵懒语气,以及最后刻意伪装出的天真纯洁,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他下意识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想:

那位少女或许才是主事人,至于那位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或许只是她用以掩饰身份的伪装罢了。

还好没动手。

……

“还好他们没动手。”

多萝茜打了个哈欠,给小老鼠传递心声。

小老鼠低着头,在心里嗯了一声。

他不蠢,甚至称得上聪明,所以他早就猜到了那位铁鼠查理斯的企图——要是真想要为他们提供情报的话,那直接让手下把情报送到他们猫头鹰旅馆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邀请他们去做客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和老师到了之后查理斯才很奇怪很别扭地对他们说他们并没有联系上那位跟旧日余孽接触过的冒险者,而需要他们自己去跟那位冒险者交涉。

这么仔细想想,破绽就太多了。

小老鼠沉默片刻,忽然转过头看向老师,盯着她的眼睛,在心里问:

“他是想杀了我们么?”

多萝茜闻言却摇了摇头:

“那倒不一定,我觉得查理斯先生不像蠢货,所以他大概率不会选择竭泽而渔——他说不定会把咱们绑了当肉票,然后严刑逼问咱们俩出身哪个家族,问出来之后就剁掉咱们俩的指头,连带能证明身份的信物送过去索要赎金呢。”

她顿了顿,想了想,又说:

“我猜咱们昨晚在猫头鹰旅馆住下的时候,我们聪明的查理斯先生就已经开始想方设法收集关于咱们俩的情报咯。”

小老鼠又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在心里问:

“那……老师,昨晚你当着查理斯的面拿出那枚教廷金币,是为了让他盯上我们么?”

“当然。”

多萝茜用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意味深长地同样以心声回答:

“自古财帛动人心,想要钓上大鱼的话,不拿出点诚意,挂上香饵怎么可能成功呢?”

钓鱼……

小老鼠忍不住心想。

老师果然是在钓鱼。

多萝茜“听”见小老鼠这么腹诽她,非但不觉得生气,甚至还主动又为小老鼠指出了她昨晚钓鱼的细节:

“你忘了?昨晚我还专门装出天真纯洁的样子,轻声嘟囔说父亲说的果然没错,好让查理斯误判我的真实身份呢——只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发挥什么效果?唉,和聪明人说话虽然确实很省力,但和聪明人勾心斗角真的好麻烦。”

多萝茜托着腮,倾斜身体倚在马车车窗边,没用心声,而是直接开口感叹:

“要是这个世界上的傻子再多一些就好了。”

然后她才用心声说:

“岩盔城城主其实也不傻,如果没被我蛊惑,他恐怕也不会轻易对你动手,而查理斯……哈,你别说,我刚刚其实还真有种冲动——”

“我想蛊惑他,让他丧失理智,对你出手,这样你就有理由对他拔剑了。”

多萝茜转过头,翘起嘴角,露出相当危险甚至称得上嗜虐的笑容。

小老鼠忽然觉得自家老师这一刻无比符合世人对魔女这个概念的想象。

宛若玫瑰,引诱人伸手触碰,却又遍生尖刺,饱蘸毒液,会让接近的人痛不欲生。

“……”

小老鼠沉默起来,不再说话,也不再以心声对多萝茜说什么。

多萝茜就觉得好奇起来。

她盯着小老鼠,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终于好像确定了小老鼠的想法。

于是她问:

“怎么,小东西,你是觉得老师不应该那么做?不应该钓鱼?”

小老鼠却摇了摇头。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小老鼠看着多萝茜,在多萝茜难以窥探的意识底层想:

究竟怎么样才能征服一位真正的魔女呢?

他知道这种事不能让老师知道,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面色如常地回答:

“没什么。”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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