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镜内，年幼的顾清一直等啊等，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也不见自己的母亲回来。
他看着桌面上的蔬菜，将之放在地面的小坑中盖好，然后跑了出去。
“娘在做什么呢。”
一边向着漆黑的大墙跑着，一边说着，内心深处还以为她找不到地方呢，那就由自己来带路好了。
而外界，全场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只有冰烟仙子眉头紧皱着，她大概知道这后面发生了什么，在小时候顾清亲口说过。
那发生的一些事情，一丁点过往。
‘我们何曾时，怀揣着同样的理想，为什么要将你我推向深渊。’
‘我有多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顾清……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一辈子都不要长大，只在内城开开心心的活着，不要去参与后面的任何事情。’
‘儒风门的确是畜生，但你应该知道的吧，你这么做，我内心的痛楚……’
看着那年仅七岁的顾清，她想到了许多许多，甚至忍不住的会叫出一声‘小哥哥’。
过往的烟云如尘埃，笼罩在冰烟仙子的心头，像是雾霾，遮蔽了她回首往昔的道路。
一个人越爱着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
画面中，那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跑过无尽的残垣断壁，无数如行尸走肉般的流浪汉，最终的画面开阔起来。
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约莫相隔一千米的远处，是一座高高的城墙，那边站着许多穿着打扮高雅的人，正在相互交谈。
那里还有几匹赤红色的高头大马，顾清兴奋的望过去。
瞳孔一缩！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人推翻在地，很远的距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丝绸的有钱人，目光漠然，没带着一丝一毫的表情。
那人的身前有几个穿着黑衣板甲的侍卫，其中两人压在妇人的身上，另一个体型微胖的男人摸出来一把砍刀。
在顾清惶恐不安的神情下，那白衣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话，“砍掉双手，扔出去。”
“是！”
拿着砍刀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个狰狞到极点的表情，那原本就有些狭窄的眼睛更加看不清了，微眯着咧嘴笑，像是一位屠夫，要杀掉一头猪去卖钱。
明晃晃的砍刀高高举起，明晃晃的寒光闪烁进七岁小男孩的眼中，被按在地上的妇女拼命的求饶。
“大人，您放过我吧，我害怕这枚金币是假的，才会咬一口。”
妇女惊恐的眼神中，看着那高举的砍刀，刀刃上面还有血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席卷全身，像是一只炸毛的野猫，奋力的挣扎着。
自己的双手还不能失去，在这个诺大的外城，失去双手等于死！
那……顾清怎么办？
“顾清……”
像是在疯癫前的安静，她呢喃出两个字来，随即惊声大喊起来，“大人，您留我一只手吧，我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还需要我来抚养……我能失去它……”
“聒噪！”
那把砍刀，在顾清的目光中，在他战战兢兢的身体下，像是在砸一块石头。
“砰！”
一刀落在妇人的双手上，两只手掌被砍掉了半截，但却没有彻底掉下来。
她目光在短暂的呆滞中，双眼模糊着看向那被砍掉半截的手掌，失声惊叫起来。
“啊——！！！！”
“骨头还挺硬！”
微胖男人目光更加凶恶起来，像是地狱中苏醒的恶魔，再度一刀砸过去，随后又是几刀。
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缠绕在顾清的心中，撕裂着他那幼小心灵的每一寸。
肺腑都要被捣碎，要化作这昏暗世界中的一部分。
其母亲在痛苦的嘶吼中，忽然一愣，她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看到顾清那涨红的脸。
睚眦欲裂，就要冲出来厮杀。
妇人惊恐的摇头，咬着自己的牙齿，疯狂的摇头，甚至忍不住大叫出声，“不要！！！”
顾清那原本跑起来的脚步戛然而止，咬牙切齿，双目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染红，眼角瞪得如同要撕裂一般。
他至始至终都不会忘记，要听妈妈的话。而且自己太过于弱小，现在冲上去，自己大概率是会和母亲一样，那谁还找他们报仇？
但伴随而来的，就母亲的双手被最后一刀砍下，齐刷刷的分离而开，鲜血染红了肮脏的泥土，染红了本就昏暗的世界。
“哈哈哈哈，比杀猪还麻烦一些。”
耳边传来男人粗犷的笑声，两个人拿出两根麻绳，在其母苍白、疲惫、麻木的表情下，将手腕捆住，免得失血过多而亡。
毕竟，外城也有外城的规矩，可以随意杀人，但不能杀妇孺。
虽然如此，砍掉双手还有半分可活命的机会？
妇人被其中一个人抓着头发，一路拖出去几十米的距离，像是丢垃圾一样扔在了路边上。
至此，顾清内心的仇恨在压抑，在深深的压抑。
像是情感大海里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的波涛不断颠簸，男孩的仇恨也在风暴的撕裂中，痛不欲生！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几个男人的脸，那皮肤上的每一个特征，在砍掉自己母亲双手时，那疯狂的表情。
男孩眉头缩成了一团，鼻梁凶恶的皱起，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眼睛挂着泪水，“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等我长大，一个不留，全部杀了他们！”
随后，他发了疯似的冲向母亲所在的位置，将她扶起来，泪水让眼睛都遮挡了视线，其母连忙把他带离了现场。
至此，轮回镜外面的所有人面面相觑，甚至有不少正派人士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这小儿是谁，如此正直善良的妇女，居然要砍掉双手！”
“杀人还要诛心，这是让想让她在痛苦中慢慢死去啊。”
“七岁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剁掉双手，哈哈哈，讽刺啊！”
“这才是造就邪神的根本原因吧？”
“猪狗不如！猪狗不如！老夫要将他们一行人挫骨扬灰！”
“气煞老夫，这是什么地方，居然如此混沌不堪！”
“万年时间都过去了，这些凡人早就成为一具尸骨了。”
这里的人似乎忘记了一事实，那就是顾清可被称为五尊邪神，他们本来是讨伐对方的，结果却成了这样，大家都在为他的童年打抱不平。
是啊，凭什么？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砍掉她的双手？
“闭嘴！”
忽然，高天之上，冰烟仙子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那冰冷的雾气纵横而下，一些人瞬间陷入地底，重伤于此。
此言罢了，许多人又战战栗栗起来，不再多言。
看看就行了，邪神杀了那么多人是事实，不要因为童年而共情，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
只有高天之上的冰烟仙子，瞳孔缩得如针尖般大小，她认出那白衣男人是谁了。
那是自己的父亲！
脸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平日里温柔和蔼的父亲，在那时居然如此冷漠，下令砍掉一个妇人的双手。
一刀不行，再接第二刀，第三刀……直至砍掉为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会在后来……
她只觉得心绪受到了莫大的影响，眼睛里蔓延出密密麻麻的血丝，那覆盖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烟雾飘荡着散却一丝。
不可置信！
犹如五雷轰顶，在她的心脏中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但只是如此的话，顾清的母亲又是为何而死，活生生饿死的吗？
陷入回忆中的冰烟仙子，此刻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中，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如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