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走镖主要有水路和陆路,其中水陆有三规,分别是“昼寝夜寐”、“人不离船”、“避讳妇人”。而陆路则有三不住,分别是不住新店,不住易主之店,不住嫖店,且这陆路走镖上山道时若发现山路间摆着荆棘条子,便知道必须作好准备和劫路人见面对招了。
当然,如果双方攀上了交情渊源,彼此认同,亦可顺利通过。
例如当年正缝乱世,徐家剑冢一批弟子在东越禾北为寻一块天外天陨石,特意寻了那当地的瑭山镖局带路,结果意料之中,一路上遇见那些个提前通过气的劫匪,双方碰见对个暗号便擦肩而过,省去许多麻烦事。
总而言之做镖局的生意得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有硬关系;三是自身有硬功夫。三者是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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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萧萧兮又一夜,但见十四、五人洋洋洒洒正骑马行在林间小道上。
马上的汉子生的魁梧,他抬头斜睨一眼身后大黑箱子,用粗指抚去肩上枯枝,对着身边一身材瘦嵝老头儿悄**道,“老李,究竟是什么茬口,让我们这等人全部出动?从加入镖局来俺还没见过这等仗势..”
所谓茬口,自然就是镖局里的黑话,意思是指“势力”。在某种程度上,黑话是另外一种语言,内行洞悉真谛,外行雾里看花。
他口中的老李一身蓑衣,半张老脸被蓑笠盖着,此刻听他说这话,露出那双单眼皮吊眼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不该问的别问,来三年了还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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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齐要是懂规矩,也就不姓董了。”
两人身后,一骑着黑马上看似只有二十来岁的黝黑青年背着一把如月大弓挑眉打趣道。
那董姓魁梧男子竟也不敢对这刺头小子多唠叨几句,只是打了个哈哈,便没再说话。
别看此这青年年纪不大,资历却极老,孤儿出身,年仅十五岁便入了镖局,运了不下百趟货从且不失手,一手大弓射百丈开外大雕不在话下,是镖局里极有名气的神射手。
最前方,正副两位总镖头亲自带路,分别是那青衫黑靴,肩宽体阔的陈半瞎与一身黑衣比他董齐还魁梧几分的白髯老汉。
要说这这镖局正总镖头陈半瞎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全名叫陈黄龙,自五岁起便与他爹练那内家形意拳,十四岁就在他家乡打出了个“小拳王”的名号,结果哪知十六岁却被号召去了离京军队里硬生生打磨了数年,眼睛也是那时候被敌人给挖的。没了眼睛后,他便与当时在军队里的老伍长赵三炮一起因伤离开了军队,共同做起了镖局生意,最终扛起了这座开始在江南一带远近闻了名的虎豹镖局。
赵三炮正是陈半瞎身边那老者,赵三炮对外人从来人狠话不多,他脖子上脸上有一道边缘齐整的伤疤,直下锁骨,隐入衣领中,整整半米,光是看着就叫人不禁胆寒,按他的话来说就是阎王也不敢收了他!
“都打起精神来!最后几里,这趟镖要是折了,坏咱们镖局辛苦积攒下来的口碑都只算是小事...”
陈半瞎拢了拢缰绳,忽然转过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下文。
没有下文,但一行人皆已经知道了其中利害,连那一向轻佻的背弓青年也皱起了眉,要知道,这镖局吃的可就是口碑。
“得令!"一行人低声应道。
于此同时,那黑箱子里居然传出了几句女人呜咽声!女人似乎是被众人声音惊扰到了,董齐却习以为常般瞅了几眼大黑箱子没说话。
他看起来人粗糙魁梧,其实心思如麻,此刻脑子不断嘀咕着这趟镖肯定不简单...究竟是谁这么大能量,能让一向傲气的陈半瞎放下虎豹镖局手头所有镖活,出动了全部精锐力量护送这大黑箱子里伪装成货镖的小婆娘?
不知过了多久。
镖队前头的陈半瞎忽然抬手做了个手势,全队人马霎时停下寒刀出鞘如临大敌。
只见不远处树丛中二十多位瘦骨嶙峋的黑衣人陆陆续续现出了身形,陈半瞎看着这批人,愈发握紧了身上那把半出鞘的九环大刀。
赵三炮微微皱了皱眉头,走镖这么多年来,凭直觉便觉得这批人有些诡异,加上陈黄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向自己隐瞒这次走镖雇主....赵三炮正思量着当下情况,陈半瞎却忽然莫名其妙朝对面说道:“西北悬天一块云?”
一听便知这是交货黑话的赵三炮默默看了眼陈半瞎。
只见对面那人迅速对答“错拿黑云作白云。”
陈半瞎似乎半松了一口气,又说“黑云白云?”
“皆是云。”那人轻声说。
西北对应江南靠西北方向的某个庞大世家,黑云对应人,白云对应物。
陈半瞎倏一下将大刀重新收回刀鞘,双手向对面黑衣人恭敬抱拳致礼后,扭过头对着董齐道,“小董,交货!”
董齐一愣,稍微仔细看了眼对面那黑衣人,心想原来他们就是....
可还未等董齐作出回应,他蓦地瞪大眼睛,只见在陈半瞎转头之际...对面那黑衣人竟是直接一飞刀凌厉甩出砍向了陈黄龙的脖颈!!
那暴起的飞刀在半空转出极其冷冽的轨迹,速度快到叫董齐发毛!
众人没一个反应过来的,但见那温热的鲜血甚至溅到了数米开外的背弓青年身上,他略微失神的看了眼仍坐在马背上的无头尸身,又望向地上那睁着一颗大眼珠子死的不明不白的熟悉头颅..绕是见惯了生死的他也懵了,这可是那个打七、八个寻常武夫不在话下的陈半瞎啊..就这么死了?
带血的刀锋默默钉在枯树上,那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的血仿佛是在述说着陈黄龙身死的消息。
“老陈!!”与陈半瞎走了二十多年风雨路的老伍长赵三炮望着鲜血淋漓的尸身,目眦欲裂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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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挥出刀后纹丝不动的黑衣人当真是反常至极,居然还心平气和说道,“把货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我走你奶奶个腿!草泥,妈!”赵三炮怒火直冲天灵盖,红着脸拔出大刀,额上青筋暴突狰狞喊道。
“杀他丫的!”赵三炮身后,那背弓小伙怒吼间已然一把扯出大弓,五指迅速捻出三支羽箭,对准了那黑衣人。
总镖头陈黄龙虽然表面严厉,暗地里终归是照顾每个兄弟们的,手底下人都承他的情,更何况做镖师就没有怂的,随着他们两人说完,镖队齐刷刷抽出了晃眼砍刀冲去。
....
黑衣人见他们不知好歹,不慌不忙对着身后“暗蜘”挥了挥手。
东厂办事,向来不留蛛丝马迹,唯一知道他们身份的金丹武夫陈黄龙已经死了,本懒得收拾他们,既他们不知死活....那便全去陪陈黄龙。
黑衣人望着赵三炮等人嗤笑一声,“杀!”
...
正午。
春风拂面过,暗蜘杀人时。
小道入口处,一辆马车正缓缓而来,那酒足饭饱了的邋遢马夫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倪端,腾一下抽出挖着耳屎的手,一把拉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