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魄实在不知究竟是在对方的请求还是要挟下,将上身的衣物脱了干净。

她手中握着那把锐利的剪刀并没有刺进他的喉咙,而是动作细致地剪开了纱布。

带着刺鼻气味的药水抹在了他的背上,冰凉的触感之后就是灼热的刺痛感,洛魄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只是略微一咧嘴便忍了下来。

“很疼的吧。”翠西抹上药水的手指在他的伤口处轻柔地游走,“这里没有人,叫出声也没关系的。”

“翠西女士的双人舞和烹调方面不尽人意,但包扎方面倒是值得赞赏。”洛魄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可却始终没有放下警惕。

“毕竟在光辉骑士那边待过一段时间,简单的伤口处理自然不在话下。”

洛魄当然知道翠西在光辉骑士中从军过,无论在先前的一周目还是二周目,翠西一直都是他接触过最久的女角色。

从她的兴趣爱好以及家世,洛魄都相对了解。

可这并不妨碍他保持警惕。

女孩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奥术机关副议长,出于利益关系,在一周目以及二周目时候,对方不止一次对他起过杀意。

“洛魄先生。”女孩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洛魄愕然地转过头,那张略带红晕的面庞近乎贴近他的鼻尖,“那台行愿人,最终还是行了你的愿吧?”

洛魄略微一愣,她这番意义不明的询问在仿佛他的心中悬上一把随时将会坠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他在二周目时,曾经对翠西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他临死前一小时的记忆。

那个时候洛魄在神罚厅中被判处终生监禁,翠西在看望他时,洛魄在监狱中曾对她类似的感慨。

那是因为洛魄在二周目时行进到第四年时候,才刚参透出奥术装甲的真正奥秘,未能来得及逆转他最终的结局。

二周目时,在万般无奈之下,洛魄的一切抱怨都变成了一句临终前的叹息,“这台行愿人装甲,最终还是没能够行了我的愿。”

“翠西女士似乎很了解我研发出的这台装甲名的真实含义啊。”洛魄的脑袋微微向后仰,避开了与女孩的正面对视,“这实际上是教皇伊甸七世杜撰出的一个传闻,我只是按照传闻中的那台装甲取的名。”

“它符合我想象中的强大,强大到能够足以击破一切试图阻拦你的敌人。”翠西在抹完药酒后,用剪好的纱布包裹着棉花贴在他的伤口上,“至少,这一回你不用再担心自己被当作一颗棋子了。”

洛魄神色僵硬片刻,他收敛了往日那若有若无的浅笑,声音发寒,“翠西女士为什么会认为,我要担心自己被当作棋子?”

……

……

“没事,只是随口感慨而已,洛魄先生不必当真。”翠西眼神柔和,她摘下了那凸显锐气的单片眼镜,咧开嘴笑得像是一个收到礼物的小女孩。“只是觉得……洛魄先生现在还能够活着,真好。”

真好……

她抬手想要勾起少年的下颌,但又害怕这番举动会显得过于亲昵,最终她只是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

翠西低垂着脑袋,趁此机会用衣袖抹掉了眼角溢出的泪花。

【因为上一世你真的就只是个永远只替别人着想的傻瓜啊。】

她曾做过一个梦,像是所有记忆碎片堆砌在一起的梦,那个梦境似乎经过了五年半,冗长又无趣。

很无趣。

因为在梦里,那个男孩死了。

他在守卫完一切之后,并没有得到他应得的奖赏,而是被神法厅判处终生监禁。

那个男孩在临终前曾神色冰冷地对她说:“我在你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一颗棋子。”

那是翠西在那场梦中曾讲过的一时气话,直到他在死前都是那样耿耿于怀。在她的面前,男孩就这样对着他自己的太阳穴扣下扳机,血水混杂着脑浆喷溅在她的脸上。

在那个梦里,男孩虽然没有那么强大与镇定,但他始终秉持着阳光与善良,直至神罚厅的审判降下。只存有绝望的男孩带着他的一切走进了墓地。

可是,男孩是战争重犯,无论是教廷还是百姓都不会允许他的墓碑立在公墓里,甚至他不配拥有一个体面的葬礼,人们将他的尸骨丢进了乱葬岗,翠西怎么也找不着了。

直到一周后,远在圣女宫的那位圣女偷偷用她为数不多的钱在山上专门为男孩修了一座小型墓园。

在男孩饮弹自尽的一年后,远东之国与教皇国开战,但在司铎院中出现了卧底,远东之国的那位卧底率领着东方的军队血洗了教廷,整个教皇国沦陷。

在教皇国沦陷后的半年,她在男孩的墓前自尽了。

然后,梦醒了。

那个曾满口说着'我将行天下之愿为己愿'的男孩也不见了。

直到她再一次遇见梦境中那个曾经甘愿为所有人奉献一切的男孩,是在一周前中城区的监狱里。

那个男孩的模样并没有变化,只不过沉稳冷静得让她感到陌生了,曾经那个略显笨拙却又温暖的男孩变成了一个满脑子算计与满嘴话术的坏种,男孩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到难以置信的陌生。

可翠西由衷地感到高兴。

因为那个男孩终于不用死了。

只可惜,他多半是不记得那个梦了吧……

可她又怎敢奢求这么多呢?能够假装和他初识般邂逅,然后静静地和他从陌生人开始相处,就知足了。

【洛魄先生,若是当时还能够来得及。】

【至少,请不要空余绝望。】

再扬起头时,翠西忽然以一个女孩的大胆,轻轻地揽住了男孩的脖子,不顾一切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夜雨顺着窗外的枝叶滚落,有蝉鸣声响起。

女孩的嘴唇带着初冬的冰凉,在触至他的嘴角时却迅变得温热。

洛魄感受着唇间的温热,神色漠然地注视着那对被柔情笼罩的金色眼瞳。

女孩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动作是那样轻巧。

他并未感到过多的惊讶,只是不动声色地咬紧了牙关。完全拒绝了对方那条试图伸入他口腔的香滑的舌头。

洛魄并不介意和美丽的女性拥有一场鱼水之欢。

但洛魄还是不禁回想起,日志中的告诫。

日志中记载着,他一周目死于舌吻时被喂了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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