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月光也没办法照到这街边巷尾的犄角旮旯，两色的楼房在小巷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而陆致言明显地感觉到了那阴影之中有人的踪影。
混在了阴影之中的家伙如影子般跟随着他们，而拐角处的几个抽着烟的小混混看上去也是来者不善。
他能感受到，他们看着他们二人的目光，是猎人看向猎物的目光。
可秋怜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可能到来的危险，依然开心地笑着快步走在前。
“秋怜，我们不能去走大路么？”
“这种小路晚上走很危险的。”目光警惕的陆致言小声对着身边的秋怜说道。
可是秋怜却似乎毫不在意。
“可是走小路会快上很多啊，走大路的话会绕很远的。”秋怜若无其事地说道。
“可是这里实在……”陆致言又环视了一圈，狭窄的巷子里，靠着墙的地方还能看到垃圾的身影，如果是白天的话，估计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印在地上抹之不去的肮脏污渍和墙上的不明涂鸦。
不过还好，这里没有像另外一些巷子一样满是垃圾的恶臭，夜间的空气还算清新……大概。
“放心吧，陆致言，我们会很安全的，没人敢碰我们。”秋怜一副有恃无恐样子地说道。
“你看！”她轻轻地拉开了自己的白色单肩包，露出了里面的几样东西。
由于这巷子里的黑暗，陆致言只能看清楚其中的几样：
应该是防狼喷雾的东西、甩棍、电击枪和电击器……
这简直是个非致命武器军火库。
随后秋怜很快拉上了肩包的拉链。
“对吧？没人会过来的，过来的我也有办法对付。”她轻笑着说道。
“身为女孩子，在外面我还是能保护好自己。”
陆致言突然也想起了林清莲的话，她的家庭似乎有些特殊背景。
那她的确有如此有恃无恐的资本。
而事实也似乎也的确和秋怜说得一样，那些家伙也仅仅是目光中带着敌意而已，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而陆致言就这样保持着警惕而可以随时把秋怜护在身后的姿态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目的地。
不过秋怜却是似乎……颇为高兴？
真是搞不懂。
这家店的门脸不大，并且也开在居民区里，周围都黑了，而只有这里亮着灯所以还算显眼。
店内也是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菜单就那样朴素地被印在墙上，而点餐也是用的传统的手记而并不是那早已被普及的机器。
墙壁也似乎早已被油污所浸润，即使店主任尽力擦拭也难以让它回归那原本洁白的模样。
看上去这家店的服务对象应该便是周围的居民，那么它的味道便应该不会差。
因为如果差的话估计这里早就倒闭了。
“来份水煮牛肉，再来份回锅肉吧，然后两碗米饭，谢谢。”秋怜在坐下以后熟练地点菜道。
而老板—一个胖胖和蔼的中年男人似乎也对秋怜很熟悉。
“好嘞。”他应和一声便笑着走进了厨房。
“这里只有老板一个人么？”陆致言向秋怜问道。
“倒也不是，还有老板娘，不过她一般都在厨房炒菜不出来，老板自己则是主要负责接待客人。。”秋怜回答道。
陆致言又环视了一圈这店内，老旧的日光灯管依旧在顽强地散发着明亮的光，而他的右手边便是一排暴露出来的暖气片。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女生会更喜欢……高雅一点的地方。”陆致言有些惊讶地说道。
“没有没有，这种小店多好啊，老板还热情，还能跟你聊天，菜量大还好吃不贵。不比去那些所谓的好饭店挨宰强多了。”
“我也不是冤大头，去那吃一顿能顶这里十顿了，然后还不见得有这里好。”
“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秋怜说道。
“嗯。”陆致言则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心中对秋怜的好感也是增添了几分。
过了一会，那老板便笑着端着菜上来了，鲜红的红油浸润着褐色的牛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陆致言忍不住夹了一块如口。
牛肉浆得恰到好处，咸香软嫩，虽然辛辣，却完全没有遮去那牛肉本身的味道。
“好吃！”陆致言赞许道。
“是吧！”秋怜颇是开心地说道，随后也夹了几块到自己的碗里。
红油浸润着白色的米饭，吃进口中，别有一番风味。
另一道菜的水平也无疑是在线的，辛香美味，令人不禁赞许。
在这种小店，二人也是很入乡随俗地没有用那种优雅的方式就餐，很快，桌上的菜饭便被消灭一空。
这是一种大快朵颐的满足。
“说起来，秋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家店的？”饱腹后的陆致言问向秋怜。
“从我小的时候开始吧，那时我爸妈便很喜欢来这里，据说在我出生之前他们两个就很喜欢来这里。”
“那时候这里还是现在老板的舅舅在看管哦，听说他还是入赘的。”秋怜的声音不算大，因此在那边正休息擦着油汗的老板也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语。
“可是后来来的就少了许多，虽说也算常客，但是……”她的脸上多出了一种隽永的悲伤。
“后来我母亲因病过世了，我来的就少了。”
“对不起。”陆致言声音低沉地向秋怜道歉道。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而秋怜则是摇了摇头，可脸上的悲伤却丝毫没有减少。
“其实吧，就算是那天，我也对你说谎了哦！”
“不对，也不能算是说谎，只能说没有说全吧。”
“毕竟我当时酒喝多了吗。”她嫣然一笑，却显得有些凄惨。
“介意……再听我说么？”
“当然。”陆致言温柔地笑道，完全没有感到厌烦的意思。
然后她便娓娓道来：
“她一直没有跟我说过，她的心脏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父亲知道，可却仍旧瞒着我。”
“而当我像往常一样和她大吵大嚷并期待着她又能像往常一样过来安抚我的情绪的时候。”
“却发现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很可笑对吧，都成年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地和母亲发着脾气，对她的身体状况却浑然不知。”
“最后将她竟然活活气死了。”
“这种挨千刀的混蛋巨婴就应该下地狱，不是吗？”她苦涩地笑着，有几分自嘲，却更多的是后悔。
可是陆致言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但你现在成长起来了，不是么？”
“你觉得一个成长起来的人会像前天那样发疯吗？”秋怜依旧苦涩地笑着。
“可你在改变，不是么？”
“你已经尽力了，谁还没有崩溃的时候，不是么？”
“只要你意识到了，并且竭力去改变了，就很棒了，不是么？”陆致言温柔地笑着说道。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要你还爱着你的母亲。”
“可这又有什么作用？！她已经死了！就算我再悔过也没有……”她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
“没错，过去了的事情，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虽然我并没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不过我认为最起码她并不想看到你之前的样子，秋怜。”陆致言温柔地笑着说道。
“父亲不会原谅我的，他……”
“那你就努力去得到他的原谅。”
“为人父母，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因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已经很努力了，他就算没有原谅你，只是因为一时冲动。”
“他肯定是爱着你的啊。”陆致言温柔地笑着，这阳光的笑容足以驱散人们内心的一切阴霾。
“满口胡诌，明明你就什么都不懂……”秋怜似乎是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了，于是她小声嘟哝着提包赌气似的走出了饭店。
而哭笑不得的陆致言便只好跟在她的后面。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啊。陆致言想到。
可他的脚步却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