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礼车里,洛魄坐在靠椅上却弓着腰,手上托着一块卖相不错的迷你生日蛋糕。

“这份蛋糕,略显甜腻。”叉子轻轻拨动黏厚的白色奶油,洛魄将一团蛋糕搅拌着奶油塞进嘴里。

“你或许该庆幸我是自己重新做了个蛋糕,而不是选择把昨天过了夜的生日蛋糕留给你。”翠西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抛过去一条手帕。

“竟劳烦奥术机关的议长亲自下厨,不免让我怀疑昨天究竟是谁的生日。”洛魄嘴角抽搐一下,强忍着不适将这份迷你生日蛋糕几口咽了下去。

齁死人。

洛魄深思熟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把那句“手艺有待提高”说出口。

“洛魄先生可真是好手段,那场装甲人形的自爆甚至将我都骗过了。”翠西的言语中带着一些怨气,但从她口中说出却更像是娇嗔,“当时所有人几乎都认为你只有一部装甲人形。”

翠西在那天晚上,少年一脸淡然地对她说出“生日快乐”时,她确实在短时间内被迷惑到了。但在洛魄离去之后,她思索了一番就发觉事情有蹊跷。

仅仅为了一句生日快乐就和光辉骑士死磕到底?这个理由荒唐透顶,虽然说确实很抓她的心弦。

“在莫比雅学院拒捕并引爆装甲人形,是因为你可以测试光辉骑士的实力同时让外界认为你的底牌用尽,最终再在神罚厅上杀光司铎卿,和教皇达成合作。”翠西从车内后视镜中观察着洛魄的表情。

“你不想让阿菲莉在神罚厅中出席,只是因为不清楚她的立场,和忌惮她的顶尖战斗力将会干预你的计划。”

“甚至连你的逃亡的计划和路线都已经设置好了。缜密到让我不禁怀疑你的每一步举动都是假象。”

翠西本想再埋怨两句,但最终还是遏制住了她的表达欲,从座位边拔出一瓶朗姆酒,咬掉瓶塞就往嘴里灌了一口。

她知道自己无权干涉男孩的做法,只是……心存不甘。原来那夜最极致的浪漫只是假象。

“至少,我昨天的那句生日快乐是真的。”洛魄用手帕擦拭嘴角的奶油,朝车内后视镜莞尔一笑。

“洛魄先生,你的言行总是能让人在略微的不适中却感到一丝温暖。”翠西的言语里透着一种平静却幽默的味道,让人不免觉得她的话语像是在调侃。

“你对每个女孩子都会说类似的话吧?”

比起调侃,洛魄觉得翠西的最后那句话含有质问的意味,可他又实在不知翠西这份火药味究竟来自于哪里。

“我想,在言语上给予女性多一丝关怀与谦让应当是一种礼仪。”

女孩突然回过头,她的手搭过了靠背椅,身子往前凑上几分,淡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熟悉的茉莉花香气萦绕在鼻端。

她轻轻推动着右眼处的单片眼镜,金色的眼瞳中少见地呈现出一丝幽怨。

“洛魄先生,一个人的手中握着一把糖,他逢人即送。”

雨水拍打着车窗,从窗外闯入的雨滴粘在了她的眼角,像是一滴滴泪珠。

“可总有人会将这随手赠予的糖视作珍宝。”

窗外淋入的雨水洒在了她的脖颈上,顺着那对白皙俏丽的锁骨淌入军服。

“可接受了那颗糖的人,却无法指望那个手上握着糖的人做出回应,因为他逢人即送。

从某种意义上,这也算一种失礼。”

洛魄微微颔首,旋即起身将她身边半开的窗户合上,“雨下大了。”

在所有人印象里他都是个优雅得体的人,但却无比警惕地和任何人保持着距离。

翠西在光辉骑士中从军两年,见过那群大男孩的阳刚暴戾,在奥术机关中也见过这般年纪的男性自负且气傲。只有面前的男孩,像是包容世间所有的谦逊和平和,但手段却狠辣得令人咋舌。

“翠西女士。”洛魄面色如常地抬起头,“你或许会认为我的谦逊与平和是在很不合常理,但我是一个流亡到西方列国的东方人。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奢求自己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像我这样的人努力的终点也许只是你们努力的起点。”

“我时刻保持着温雅,只是这些年来,无能为力的卑微成了一种习惯。”

洛魄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扮演的这个反派角色在原剧情里就是因为气焰嚣张而被男主一刀秒了,虽然说到现在原作中的男主也还没有出现过,但谨慎点总是没错。

可他听着翠西的话语怎么觉得她好像越说越悲伤,颇有一种清纯少女被拐骗走后发现上了贼船后的幽怨。

“翠西女士究竟是认为我是那个手握一把糖的人,还是认为自己是那个将对方随手赠与的糖视作珍宝的人?”洛魄忽然咧嘴轻笑。

翠西愣了一秒,不知是朗姆酒的酒精过烈还是她羞于回答,昏黄的街灯透进车窗,在她的脸上染上一片红晕。

“洛魄先生,请将我刚才的胡话当作过往烟云。”女孩动作慌乱地转回身,从车内的后视镜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烈酒总是会让人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言论。”

对于女孩这番将刚才的话语全部归咎于烈酒入喉后反应的荒唐理由,洛魄只是近乎不动声色地暗暗一笑。

随着引擎重新发动,车轮淌过路面的积水,在科尔顿的街道上飞驰。

“这辆车的目的地是哪?”洛魄询问道。

“七天的时间已经到了,你该去领你应得的爵位和奖赏了。”翠西回头看了他一眼,“可这个时间段奥术机关已经闭门了,在此之前先回我家族在科尔顿的住宅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刚好我的父亲也想见你。”

“你的父亲?”洛魄微微挑眉。

这边他刚杀完人就要跑去见家长?这事件衔接得未免有些跳脱。

礼车驶过了街道,最终开始向山坡上慢行。

“赛加·贝尔公爵。”翠西声音恢复了冷静,在称呼自己父亲的名字时却随意地像是在呼唤一个仆从,“我想他在神罚厅中应该有替你说过几句好话。”

洛魄怔了一下,脑中立即浮现出那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瞪着眼睛暴跳如雷的样子。

现在一切都能说得通了。难怪翠西能够第一时间得到顽固派司铎卿全灭的消息,并且算准了他的逃亡方向,开着礼车来接走他。

……

……

科尔顿,教皇厅

支撑着整座殿宇的洁白立柱,以及从厚重的秘银地安门铺至圣座的红色地毯,用各种颜色玻璃拼凑而成的拱形窗户。

事实上,伊甸七世并不喜欢教皇厅这样的建筑风格,可这是一种'传统',司铎院的顽固派们甚至不允许她对教皇厅的风格进行一丝一毫的改造。

但现在,于伊甸七世而言,她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整座教皇厅改造成一个风格'高雅'的夜店。

阿菲莉推开殿门,按道理说拜见教皇应当提前申报,即便是圣女也无法幸免。可偏偏从走道至门口却无一个护卫胆敢上前阻拦。

“是我可爱的女儿呢。”伊甸七世起身,自圣座走下。

她的'女儿'两字咬得很重,像是饱含着恨意。

事实上,整个教廷都知道教皇和圣女的母女关系差到了一种极致,有传闻说伊甸七世根本没有生育能力,阿菲莉是她使用奥术禁忌制造出的产物。

可她对于伊甸七世来说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武装力量,她的奥术暴走一旦全力发动,甚至能够摧毁一个小国,所以伊甸七世在表面上对圣女非常爱惜。

“母亲。”阿菲莉那对苍白的眼瞳面向伊甸七世,话语依然是这样的简短而冷漠,“天命,活。”

她的言语中是不宜流露的欣喜。

“他是怎么逃走的?”伊甸七世略微诧异。

“光辉,队长,叛变。”阿菲莉一顿,似乎在极力遏制着笑意,“光辉,全灭。”

“真是让我预想不到啊,谋反光辉骑士?”伊甸七世此刻却笑靥如花,她轻轻拨弄着女孩银灰色的发线,“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从今以后。

你的天命,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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