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米:我是渡城的城主奎米,你军的谈判代表是谁?

科加恩:——您好,由我全权代表冷铁之国作为这次和谈的代表。

奎米:科加恩……

谈判代表的身份表明了冷铁之国这次进攻的性质。如果策划者是冷铁国王,那么代表应该是国王的首席辅佐才合适。

既然是领主发动了战役,那么有些关键问题就必须单刀直入。

科加恩:先请坐吧,城主大人。

奎米:…………

奎米:回答我。

科加恩:……嗯?什么?

奎米:你没有装傻的必要吧。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

科加恩:嗯?会是什么问题呢,我想想……

科加恩:“为什么要进攻渡城”?

奎米:还能有别的问题比这个更重要吗?

科加恩:也是呢,请原谅我的疏忽。

科加恩:其实我以为您会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科加恩:——“为什么冷铁之国的谈判代表是血凝氏族的领主”?

奎米:…………

科加恩:啊,看您的反应,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分量比想象中的更重吧?

奎米:……不。我还是要先问你们为什么要进攻渡城。

奎米:你们不担心我们切断一切与冷铁之国的来往,加强和熔钢之国的合作吗?

科加恩:怕,当然怕。

科加恩:失去了一部分军需药品的供应,向南出口贸易的渠道也被切断了,铁铸的领主一定会相当心痛。

科加恩:更不用说军事的对立只会增加财政的消耗,那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境况呢。

科加恩:一旦铁铸氏族不得不分心提防渡城,冰融氏族在炎河流域对抗熔钢之国的军队时援军就会减少。

科加恩:不管怎么想,进攻渡城的计划一旦失败,那后果是冷铁各方都难以承受的呢。

奎米:…………

说到这里,奎米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科加恩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语仿佛与己无关,事实上这次战争的影响也确实离鲜血凝结之地最为遥远。

一种显而易见的可能摆在奎米的面前:冷铁之国南部的三块领地之间发生了内讧。

借由攻打渡城一事,铁铸氏族会遭受一次严重的经济打击,冰融氏族的军力也同样受损不轻。

唯一可以说能捞到好处的,就是血凝氏族。

但是这种说法很难说服奎米自己。

首先,冰融氏族派遣了上万的军队就只是不惜成本地削弱铁铸氏族吗?他们的利益点在哪里呢?

其次,冰融氏族自从二十多年前血洗鲜血凝结之地以后,他们才是血凝真正的主人和操控者。

可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能称得上几乎没有损失的一方就只有血凝氏族,这仿佛是血凝在控制着冰融的军队为自己间接牟利似的。

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血凝领主真的只是冰融摆上前台的傀儡吗?为什么……

“为什么冷铁之国的谈判代表是血凝氏族的领主”?

奎米:…………

科加恩:呀……看您的表情,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呢。

科加恩:您认为这次的议和重点是什么呢?

奎米:……是什么?

虽然奎米清楚谈判的时候绝对不能随着对方的节奏走,可现在她已经有一点身不由己的感觉了。

在谈判的先手上,这个从未见过听闻过的年轻人就掌控住了绝对的主动。

科加恩:那当然是您曾经最信任的人了。

奎米:…………

奎米:库格勒?

科加恩:没错。您能想象他在冰融氏族的军队中是多么有号召力吗?

科加恩:我只是从他的努力中挑选了一些值得一说的事迹稍加修饰,冰融的军队就整齐统一地扬起了高昂的士气。

科加恩:库格勒……黑燕·冰融,他的可靠就如同我们的精神指挥官一样。

科加恩:没有他的话,我们永远也不会在这里相见了吧。

寒鸦:——科加恩,适可而止吧!

一个场外的声音打断了科加恩的叙述。

寒鸦:没人想听你说这些废话,赶紧谈正事。

科加恩:噢……

科加恩:耽误您的时间真是抱歉了,寒鸦大人。

科加恩:不好意思,奎米城主,我们来谈谈不使冷铁之国遭受更大损失的补偿条款吧。

科加恩:希望您能够相信我们已经束手无策,并施舍我们一些足够的宽容。

奎米:…………

科加恩的客套话在奎米的耳中一穿而过。她的视线在寒鸦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此时在她的心中,如果说科加恩是一个有些分量的敌人的话,那么寒鸦就是一个蠢货。

刚刚科加恩正说着那么重要的事情,这个冰融的领主寒鸦却只是在不耐烦地催促。

奎米怀疑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么被科加恩给控制住的。

可惜的是,正因为寒鸦的打断,她没能继续挖掘到一些在意的真相。

比如……科加恩是从何得知冰融氏族的卧底的?

眼下她只好先为了渡城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的力量和秩序,索求更多的赔偿。

至于“为什么要进攻渡城”,奎米已经放弃追问了。

她已经通过刚才的对话察觉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那个答案,科加恩是绝对不会在寒鸦面前亲口说出来的。

…………

…………

直到天色发暗,岸边守卫军的炊火已经冉冉飘起的时候,数小时的谈判才告一段落。

就昨天的战争,冷铁军队会支付所有建设损坏、军备消耗和人员伤亡产生的费用,渡城不必为此开支一愿。

冷铁军队主动退出能够威胁到渡城的范围,在规定的时间内不会踏入一步。

但是更进一步的赔偿,冷铁军队却表示一时拿不出来。

而且关于进攻的军事机密,比如坚固无比的军舰还有俯视城墙的巨物,冷铁人也不会送交渡城或是泄露机密。

这些尚未谈拢的项目,科加恩表示要见过国王之后才能答应。

于是奎米决定在这些后续条款谈拢之前,先冻结冷铁商人在渡城的全部资产,并暂停贸易。

从结果上看,渡城好像稍微占一点便宜,可奎米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某种程度上她已经将对方视为“失败”。败者不付出足够的代价是不会彻底吸取教训的。

今天的和谈结果只是理所当然而已,完全称不上什么胜利。

科加恩:……那么,今天就到这里了,城主大人。

科加恩:等国王的意思传达到以后,我会派使者告知您下一轮谈判。

科加恩:您应当相信我并没有半点想要拖延的意思,毕竟谁都不希望蒙受多余的损失。

奎米:……你好自为之。

科加恩:当然。改日再见。

第七剧:——请留步。

正当冷铁一方打算离开守卫军的军舰回到自己的舰船上时,我已经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寒鸦:啊?你是谁?

第七剧:会谈开始前介绍过了,我是渡城守卫军的临时指挥官第七剧。

寒鸦:怎么?今天能谈的事项不是都已经谈妥了吗?

第七剧:不不,您误会了。我只是想一尽地主之谊,送各位一程。

寒鸦:哼,您不在背后偷放一枪我便十分感谢,送行什么的心领了。

第七剧:哪里的话,您应该不会介意我到您的船上观摩几眼吧?

科加恩:——没什么不好的吧,寒鸦大人。

科加恩微笑地插嘴道,显示出足够的气量。

科加恩:这样也能让渡城看见我们的诚意,说不定之后的谈判能更口软一些呢。

寒鸦:啧……随你便吧。

寒鸦:我现在只关心你会在陛下面前怎样哗众取宠。

科加恩:哈哈,您可真爱说笑……

就这样,我获准登上了冷铁的舰船。

艾顿、莲还有棕雀我都没让他们随行,就我独自一人。有些风险没有必要把他们也卷进来。

当然,我也完全不担心其他冷铁人会对我使出什么手段,毕竟我现在的身份摆在那儿,量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下手。

我关心的重点只有一个,理所当然的那一个。

科加恩:…………

第七剧:…………

舰船缓缓驶出被毁坏的渡城东门,两岸稀稀疏疏不怎么成章法的军帐和灯火也逐渐从炎河的热雾中显现出来。

甲板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我能看出自己完全不受每一位船员的欢迎,但我丝毫不在意。

在这沉默之中,斗争的火花迸发于神识之外。

我和科加恩之间没有视线的交流,却能感觉到相互洞悉的目光。

除了敌对的仇恨,另一种越来越明晰的想法在我的心海中浮出水面。

血凝的领主么……那么,可以剥夺的东西就有很多了。

科加恩:呵……差不多该靠岸了。

科加恩:送行的话,到这里就可以了吧,指挥官先生?

科加恩:我来带你离开军营的范围,明天我们就撤退了。

第七剧:…………

穿过营房,我们走出军队驻扎的地方。

科加恩支开了跟随的卫兵。在炎河河岸的泥地上,只有我们两人。

对话没有开始,脚步也没有停止。

我感到走在前面的科加恩正慢慢离开炎河,把我带往偏北的方向。

科加恩,你能使出什么样的伎俩来?

我不认为他在今天之前能知道我身处渡城,临时准备的小把戏能把我如何呢?

不用走了,是时候开始了吧。

科加恩:…………

科加恩:第七剧。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在一片热雾缭绕、寸草不生的空泥地上。

第七剧:科加恩。

科加恩:你终究是来了啊……为了那个女人。

第七剧:……你有什么目的,科加恩?

第七剧:那天你分明就是引我来找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科加恩:…………

科加恩:哈,我心里还有一点点期待你会二话不说直接照脸拍死我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第七剧:拍死你?那太便宜你了……

第七剧:不一点一点把你的痛苦全部压榨出来,对不起我这几十天以来的心痛。

我已经不会像那天一样毫无理智的发飙了。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慢慢用折磨和剥夺来释放我的情绪。

科加恩:…………

科加恩慢慢收起了应酬式的表情,面部如机械般僵硬了起来。

科加恩: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第七剧。

第七剧:哦。

科加恩:你知道拥有血凝氏族血脉的人会在什么情况下触发血脉中的诅咒吗?

第七剧:说,什么情况?

科加恩:…………

科加恩:血凝人从不为毫不相关的事情暴虐不止……

科加恩:他们只会在心爱的事物遭受侵犯的时候露出血脉的本性。

科加恩:比如心爱的植物遭到了敌人的糟蹋……

科加恩:比如心爱的情人传闻被不法者谋害……

科加恩:又比如心爱的兄弟被人用血淋淋的手段杀死,死得那么不光彩……

科加恩:当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血脉中的诅咒会占据所有道德与法律意识的顶端,成为决策一切的主宰。

科加恩:所以……

科加恩:身为一个血凝人,当我得知兄弟惨死在你手下的时候,我当然会选择无视世俗对错的常理来找你复仇了,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你是血凝人吗,科加恩?

科加恩:当然。我拿自己做试验,用原创的技术抹去了发色上的表征,然后把成熟的技术用在兄弟身上伪装成非血凝人。

科加恩:我们是残族的末裔,不这么做就无法存活下来。

第七剧:哈……

第七剧:然后呢?你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科加恩:我想说……哼哼……

科加恩开始抽笑了起来,嘴角咧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那是只有张狂之极的暴徒才能做出的表情。

暴虐的先兆。

科加恩:我想说,夺走你心爱之人这种以牙还牙的手段对我来说完全算不上报复。

科加恩:我要在我的主场完成复仇……让我血脉中的沸腾彻底冷却下来!

第七剧:呵……

第七剧:你做得到吗?

科加恩:那么,试试呗?

科加恩抬起手,拇指做出了一个向内按压的动作。

我脚下的泥地突然震颤了一下。

那份异样,就好像正下方有什么猛兽已经张开了巨口做好了吞咽的准备。

第七剧:……?

下一秒,在我四周越两米左右的地方,一圈厚重的黑色物质从地下猛地突起。

一眨眼,我的视野便已一片漆黑。

有什么东西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笼罩住了我,锁住了我的一切出路。

太快了……我完全反应不过来。

第七剧:科加恩——

我的喊声直直地反射回来,似乎一点也没有漏出去。

一片木然的感觉窜上脑门,警钟声这才在心里响起。

我可能……已经落入了什么陷阱。

科加恩:第七剧……

科加恩:这是我的新作,姑且命名为“溯笼”。

科加恩:我了解过你的能力……你就在里面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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