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剑峰还是熟悉的老样子,此去回来依旧安好,一成未变。

峰顶最先入眼的就是用膳处,用膳处之后就是林鹭与君不渡平日里居住的屋宇,不甚华美,却也说不上简陋。

其实,看不剑峰之后还有一座长明台。

长明台本是设为给剑修弈棋而用的,或是偶尔对坐谈心。

至于看不剑峰嘛,在林鹭来之前就只有君不渡一人,更不用说什么对弈了。

要对弈也是醴泉子找上门来在长明台摆下棋局。

只是醴泉子近些日子也不怎么前来叨扰了。

估摸着是因为林鹭的到来。

君不渡照旧走过了用膳处,回了自己的屋宇。

林鹭也没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君不渡的远去,有些东西总是需要花费时日来修复的,而不是顷刻之间就可以恢复。

那是痴人说梦。

与笑话无异。

只是,总感觉这看不剑峰,有人来过一般。

林鹭缓缓推开自己屋宇的房门,里面的陈设依旧同往日一般,似乎都没变动过。

只是屋内多了几分胭脂香气。

胭脂?

不会是有人进来过了吧。

但身边并没有什么陌生的气息,反而是久违的舒适感。

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样。

本来四海游荡的他,回到横眉,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逸感。

让他贪恋无比。

只是,不知道这胭脂气味又是何处来的,总不能是君不渡身上的吧。

君不渡素来不施粉黛,首先排除君不渡。

只是,林鹭现在不困也不饿。

不想在小笨床上逃避责任,也不想贪图口腹之欲。

所以就去长明台逛一逛吧。

长明台,在看不剑峰的峰顶,比用膳处还高上许多。

据说站在长明台之上,能俯瞰整个横眉,那奇峰峻岭,尽在眼底。

虽说现在还是白昼,但不远处林鹭就能看见长明台之上隐隐约约的烛火,似乎在应和着长明台这个名字。

长明,长明。

林鹭走了上去。

长明台是一小块平地,看上去似乎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实则是依托悬崖峭壁而生。

台面大小比起虚无是非场似乎还要大上两三丈。

林鹭在那长明台上,倒是不关心台面上摆着的棋局,也不在意凌乱的剑谱。

唯有那一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林鹭冷汗直冒。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先前自己回横眉之前所感到的不详从何而来。

就从眼前长明台之上的少女而来。

她就坐在那里,身上散发着丝丝缕缕和林鹭先前在自己屋内闻道的一般香味的胭脂水粉。

太熟悉了,从来都难以忘却。

只能是她。

只是不知道是如何找上看不剑峰来的。

甚至还知道自己住在何处。

林鹭想想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窈窕少女微微转过身来,泻出几分艳光来,纵使几个月不见,少女清瘦了不少,但依旧艳光照人。

眼波流转,沉底的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来了啊。”

没有寒暄,没有装不认识,林鹭所能说出的,只有这么一句平淡至极的话语。

你来了啊。

早晚的事,当然,如果自己没有犯蠢,早点拿下君不渡跑路的话也就能避免了。

可惜的事,自己没能成功。

少女转过身子来,缓缓端坐在了长明台之上,素手微微倾斜,“夫君请坐。”

林鹭背后一凉。

还是夫君的称呼。

现在逃也来不及了。

于是林鹭生平第一次忐忑不安的在一个少女对面坐下。

装作无事发生。

“夫君可要与我对弈一局?”苏摇光的声音依旧那般软糯,只是其中参杂了几分令人恐惧的气息。

林鹭点头。

他执黑棋。

苏摇光不会下棋,林鹭是知道的。他现在好奇的就是,眼前的苏摇光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对弈多半是个幌子吧。

唤做任何人来知道自己被欺骗了感情,第一个想法,都应该是手刃这个渣男吧。

林鹭也不例外。

他眼睁睁看着苏摇光第一步下在了棋盘的正中间。

触目惊心。

林鹭慢慢的挑了一个角落,不安的下了黑棋。

然后就见少女素手一抖,一拍。

棋盘一震。

林鹭先前下在角落里的黑棋顿时龟裂成了粉末。

林鹭:……

这是来找茬的吧,不过林鹭也更加明了,苏摇光确确实实不是来找自己对弈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杀了他林鹭也。

林鹭抬眼,看着面对面神色坦然自若的红裙少女。

苏摇光纤纤玉指一点,还是那一副温柔如玉的腔调,“夫君,您请。”

请,请个屁啊请。

就是说没见过这般下棋的。

林鹭手足无措的再下了一个角落。

苏摇光思忖了半天,然后捻起一枚白棋,继续拍在了林鹭落子的旁边。

啪嗒。

他的黑子又灰飞烟灭了。

林鹭满头冷汗。

“夫君为何看上去这般心不在焉?难不成是厌烦奴家了么?”苏摇光的声音说不出的如水。

林鹭只觉得头皮发麻。

黑子一翻,“认输了,摇光的棋技还是太精湛了,我自认不如。”

苏摇光的微笑恬静婉约,就像一个待字闺中等待采摘的未名少女。

不知怎的,林鹭从其中看出几分病态来。

“只是先前夫君走得太急,奴家都不知,夫君来到这横眉了呢。”

林鹭看着少女的脸色,慢慢的把地上翻覆的棋子重新捡拾了回来。

“我只是突然想练剑了,哈哈……”

干笑,只能干笑。

总感觉眼前的苏摇光,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知的苏摇光了。

而是,给人一种面上是小白兔,内在是大灰狼的错觉,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吃个一干二净。

希望这只是错觉。

“突然想练剑,还是想和横眉剑君子这般佳人双宿双飞呢?”苏摇光的尾音吊起一个极高的声度。

听的林鹭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又是谁告诉她的?总不能是姜渊吧!

不能吧!

若是自己还能活着回无涯,必定冲着姜渊拔剑。

好吧,无涯没有拔剑台,喊拔剑也没用。

苏摇光看着林鹭的沉默,倒是笑得更美了,“所以,奴家特意来横眉陪着夫君,若是夫君觉得寂寞……”

苏摇光话没说完,林鹭都觉得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头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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