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凯尔希也不知道。
漫长的岁月里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现在所有人都称她为博士。
至于凯尔希和殿下，基本上也是叫博士。
偶尔会叫她‘无一’。
这是她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取的举目无亲的无和孑然一身的一。
听上去也像是无依。
她们也从不过问名字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毕竟说实话，她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像别人想的那么紧密。
一个位高权重者，两个不死者。
最多算是志同道合，最多算是至交好友。
可对于博士来说，至交好友都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她有过很多个至交好友。
差不多死完了。
她参加过每一位的葬礼，和他们的回忆也开始变得模糊。
所以与其说她们三人关系有多么好，不如说现阶段谁都离不开谁。
凯尔希有自己的目的，想要借巴别塔达成——或许还有一点因素是拜服于特蕾西娅吧。
她自己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想找到普瑞赛斯，她觉得普瑞赛斯没那么容易死。
至于特蕾西娅，这位卡兹戴尔的王女所想就很简单了。
目前而言，三人都没有别的选择。
从特蕾西娅殿下那里回来之后，博士疲惫地扑到床上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有些年头的梦。
梦见他们刚到这个星球，梦到世界格局仍然大差不差地发展。
梦到了普瑞赛斯，梦到了她以前的那位同事。
“墨语。”那张模糊的脸叫着她的名字。
博士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联合政府的食堂吃饭。
“虽然药剂让你我近乎不死，但还是不要这么拼命。”男人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墨语皱了皱眉头，脑袋有点疼，她单手捂着脑袋，双目紧闭有点痛苦地说道，“和你无关。”
“我没有当舔狗的意思，但毕竟你是我的组长，你要是因伤病下了火线我可是很麻烦的。”男人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墨语抬头，看着半吊着双眼跟只死鱼一样的同事，不耐烦道，“我知道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与其说一起吃饭，不如说是男人看到墨语倒在桌子上所以靠过来问问情况。
他们从高中就认识了，只是那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交流。
而且两人的相性不合。
一个轻佻懒散，一个冷漠理性。
然后不约而同地上了同一所大学，只不过并不是一个专业。
只是当时男人读完大学之后决定不在这方面钻研，随便进了家公司当白领去了。
后来听说干了几年不干了，又去搞什么别的东西去了。
最后兜兜转转又和她做同事，还分到她这一组来。
倒不是他的工作能力有问题，只是这人的工作态度让她看不过眼。
虽然每次的工作和任务倒是能完成，但总是吊儿郎当地浑水摸鱼。
虽然他是研究小组的一员，但不从事研究工作，他负责的是安全方面的保障。
自从22年的时候，国家颁布了武道段位，能人异士就开始不断涌现，他正是其中一员。
他的能力是吸收能量。
理论上来说，他可以吸收任何形式，任何当量的能量。
有了他，研究小组做的研究就可以大胆很多。
认真说的话，他其实算是香饽饽。
但还是看不惯，没办法。
男人倒也不至于自讨无趣，虽然墨语确实算是实打实的冰山美人，但他不喜欢搞办公室恋情，尤其不喜欢和上司搞在一起。
所以他看墨语没什么事情，就端着餐盘离开了。
但墨语叫住了他，“等等，你就在这里吃。”
男人愣了一下，脸上也没什么其他的表情，原地坐下来继续吃。
他知道墨语是什么意思，组员来组长这桌吃东西，还是出于关心，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赶人走。
男人吃完了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等着墨语。
等墨语也吃完了，两人稍微清洗，径直离开了食堂。
然后开始下一阶段的工作。
墨语其实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她控制不了梦境，她只能用第一视角来看。
墨语记得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就从这开始好起来，反而是更加冷淡。
再往后，人类离开了母星，那里已经不适宜生存，他们找了一个新的适宜生存的星球。
再之后，人类当中诞生了神。
神名为“人间”。
外神也随之而来。
人类这才发现，原来人类所有的神话体系都是实际存在的。
只不过大多凋零。
他们也真正直面了‘神’。
——
“不要直视祂！重复一遍！不要直视祂！”指挥部的长官吼叫着。
“收到！长官！”舰队的司令员们发出回应。
指挥部的长官面前是显示着三十余个单位的舰队情况的全息屏幕。
很显然，即使不直视祂，舰队的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整个指挥部的人都紧锣密鼓地计算着、推测着。
这是人类真正意义上地与天斗。
但噩耗很快传来，快到所有人都无能无力。
“报告长官！长虹洞拐幺舰队失去联络！”
“报告长官！大和舰队失去联络！”
总指挥并没有回应，他双目充血地死死盯着剩余还有联络的舰队。
“报告长官！三零四……”
“报告长官！路易……”
“报告长官！九十四……”
“报告长官，”
“报告……”
很快，一块接一块的屏幕失去亮光，这代表着一支又一支地舰队覆灭。
不到半小时，人类外环舰队宣告覆灭。
指挥部陷入了静默，不断有呜咽声传出，悄然感染了整个指挥部。
最高长官突然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操控台上。
像是受伤后垂死挣扎的野兽，回头向着所有人怒吼道：“哭个屁！全体都有！准备接近战！”
又半小时之后，外神接近近地轨道，人类已经能在星球上肉眼观测祂。
百分之八十的人类死于这一眼。
地面军队阵亡百分之六十。
人间之神也在此时与外神交手。
一个小时后，外神湮灭。
但外神并不只有一位。
人间之神和祂们鏖战了整整七天零五个小时二十三分钟，这场战争最终以人间之神的死亡为句号。
人类与神的战斗，最终以人类的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