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鹭醒来的时候，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突然就换回了自己原先的身子，眨巴眨巴眼睛。
仰头看，天上是璀璨的群星，星河烂漫，似乎都想与他共同沉溺在其中，永不抬头。
这就是天道与自然。
林鹭缓缓起身，就算之前被沈无心打中的那一拳是用心魔的身体去抵抗的，但是尽管这样，还是在林鹭的胸口留下了一道伤痕。
就像凹陷进去的一样。
还有莫名其妙的血色印记。
叹了口气。
“你醒了？”
身边传来的是少女有些冷漠的语气。
行，真的玩脱了。
林鹭就知道君不渡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经过考量就擅自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只是自己实在没办法告诉她，其实他林鹭不死不灭。
像个天谴一样在这苍茫十四洲上晃荡了不知多少年岁。
就像上一次，自己擅自为陆念出气，与宋顷在拔剑台之上拔剑，也是自己费了不少心思哄好的。
好了，现在前功尽弃了。
难受。
所以林鹭干脆没回应君不渡的话。
只是默默看着夜空。
很显然，自己已经不在虚无是非场中了，这里已经是青峰山的外界。
如果没有猜错，还剩不到一天就要离开这个隐界了。
只是自己本来进来的时候的打算是攻略下君不渡。
毕竟按照姜渊的说法，苏摇光到横眉只是时间问题了。
现在的自己算是白忙活一趟了。
身边传来淡淡的花香。
林鹭侧目。
递过来的是一个雪白色的瓷杯。
里面盛着的酒液澄澈而馥郁。
君不渡背着身子，让林鹭看不见表情。
“喝点酒，缓缓。”
林鹭笑了。
哪有人受伤后还能喝酒调理的？
不过林鹭就好这一口，毕竟现在的自己也算是勉强康复了。
林鹭端起酒杯，喝了一半，熟悉的酒香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看着满眼的星空，林鹭突然间就有些怅然若失。
自己，就和那星辰一样，亘古而孤独着，真是格外好笑呢。
经历过无尽的崛起与更迭，也阅尽无穷的巅峰与疯癫。
繁花和富贵留不住在身边。
什么都留不住，留住的只有自己一个如同天谴一般的存在。
只是不知道，这天道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林鹭勉强站起身来，胸口处还在隐隐作痛，他将瓷杯之中剩下的酒液尽数抛洒在半空之中。
化作一道飞烟。
也敬这天道一杯。
大家都不容易。
若道让我永生不灭，林鹭希望这长寿万年只是短短一个昼夜，日出日落，朝生暮死。
蜉蝣渴望长生，林鹭渴望须臾。
谁说得清呢。
君不渡没说什么，只是依旧背着身，没去看林鹭。
林鹭笑了，有点洒脱，“青峰山隐界一行，快要结束了吧。”
君不渡轻轻应答，“明日五更，就是隐界结束的日子。”
五更，多么熟悉的时间啊。
这一次隐界，什么都没得到呢。
所谓那一场祸乱留下的遗迹虚无是非场，林鹭没能好好探究，只是获得了刀真人送的一把闻道刀。
还有一面天外镜。
那个无涯的镜修，看上去心性不佳。
还不如自己先收着，放在乾坤袖之中。
回去了就要面对苏摇光了吧，林鹭是真的脑壳痛。
还不如直接从横眉跑路，这样就可以完全不用管了。
但是好死不死的，林鹭偏偏和姜渊打了赌，也不好意思落魄而归。
矛盾。
只是不知道出了那虚无是非场，宋凝血和陆念又在何处。
那也算是横眉几个天才修士了。
林鹭可不愿意看见她们陨落。
心里一团糟。
往日从来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等到林鹭慢慢抽丝剥茧，才发现里面竟然参杂这半分担忧？
与害怕？
多久没有出现这样的情感了，就像是一个在恋爱之中的少年。
可是他明明见过太多，见过所谓道侣为了绝品灵器自相残杀，见过所谓师徒为了秘法分道扬镳。
见过太多不堪入目的东西，不堪入目的，就只能入土。
他本该不相信情感，但为什么，如今的自己，也在害怕着。
害怕着君不渡对自己着恼？
嗤笑一声，是自己多愁善感，竟然犯起这样的老毛病了，姜渊那小子真是不怀好意。
想让他沾染红尘气息？
他成功了。
苏摇光，君不渡，切切实实让他感觉到自己还存活着，甚至提心吊胆着。
活了这么久，还被算计了，真有点不甘。
坦然一点吧，活了这么久还看不开就更加可笑了。
林鹭看了一眼君不渡的背影，少女蜷着身子，抱着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鹭缓缓挪到了君不渡身边。
晚星闪烁，这一刻本来应该很美。
只是，林鹭看见了君不渡眼角的泪痕，早已风干。
林鹭看见了残存的害怕，和他相似，也有残存的不甘与怨恨，那是冲着沈无心去的。
只不过这一份不甘似乎不只是因为沈无心过去将她一个人抛在看不剑峰。
还有，林鹭被她打伤的事情，也算了进去。
如此看来，自己帮她挡了那一拳，倒是没有掉太多的好感度。
林鹭缓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我知道自己死不掉，才帮你挡的，别骂我了。”
君不渡刚想说的话就被这么噎在了喉咙里。
或许别的热恋中的姑娘听到这里，会不满意。
毕竟若是他不是奋不顾身，总会让人觉得心意不诚。
可是对于君不渡而言，只要不失去，就比什么都重要。
不想再体验失去的感觉了，那种伸出手却什么都握不住的无力感，那种看着她渐渐远去，却永远留不住的绝望。
眸子是黑的，空洞的，是无边无际的。
还好，林鹭还活着。
这就足够如释重负了。
君不渡看了看林鹭胸口前淡漠的血色，瞳孔微微收缩。
确实有些触目惊心，还有些心疼。
不过，这一段故事，将永远留在青峰山隐界之中，不会为别人知道。
突然之间，君不渡觉得潇湘令没拿到手也不是那么伤心了。
沈无心，自己总有办法，把新仇旧仇与她一道算清楚。
这次的青峰山隐界，只是开胃小菜而已。
（最近有点忙，不过还是尽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