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说只是想让当年敢向她提出退婚的男人,看看她如今有多么有钱。”

洛魄的神色僵硬片刻,那种若有若无的浅笑从他脸上渐渐淡去。

这句话所含有的巨大信息量让洛魄差点情绪失控地爆出一句“什么玩意”。

洛魄仔细回想着原作中的剧情介绍,确实在描写他这所扮演的这位反派角色时有对着他的身世一笔带过。

因为洛魄的外貌是东方人,所以他有可能是从远东之国移民到了西方。在他的年幼时期曾经有定过亲,但他当时在远东之国的洛家接近衰落,这位反派角色为了不拖累他的联姻对象,就狠下心来当未婚妻的面撕毁婚约。

之后,洛家果然衰亡,整个家族近乎被满门抄斩,于是这位反派角色在十岁时便一路流亡到教皇国,被一户寒门收养到十六岁。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曾经这个反派角色退婚的女孩是一只冲天而起的金凤凰,挟着缥缈入云的紫气,落到他这个阶下囚的面前,甩出了十万块金币,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只为炫耀着她在教皇国的存在。

或许那个女孩得到了复仇所带来的快感,不仅随手就用大笔的赌金来羞辱他,明天她甚至能坐在高台之上亲眼目睹这位曾经的未婚夫的丑态。

但对于洛魄这个穿越者来说,他不仅没有任何因被羞辱或冒犯而产生的不适,反而希望对方加大力度,到时候得到的利润五五平分。

因为不熟,真不熟。

“原来是这样啊。”洛魄微微颔首,神色恢复了常态,“这所底狱也是经由这位花瑶菏小姐掌管的吧?”

“被你猜中啦!”维维安忽然抬手揪了一下他的脸蛋,“怎么发现的嘞?”

“正常的底狱可不会允许你在会见室和我这种重犯零距离接触。”

洛魄忽然觉得这一瞬间,维维安种种不合理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说得通了。

维维安能够明目张胆的从囚犯通道进入会见室,是因为这个底狱主人的默许。而维维安一开口就要找他订婚,除了一部分原因是随手抓人顶包外,更重要的是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恶心一下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

“嘿嘿,那从现在到上神罚厅前你可是任由她摆布的喽。”

维维安的脸上忽然少有地流露出一丝悲悯,她恶作剧般的揉乱了他的头发,从桌台上蹦下来。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惦着脚尖挥手道别,神情少见地真诚:“可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

……

会见结束,手脚戴着镣铐的洛魄被狱卒带回了那间暗无天日的牢房。

然而,狱卒却并没有将牢房的门关上。

门外地光线探进了牢房,在那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小木椅,而木椅上正有一个人影在从黑暗中直勾勾地注视着站在门口的洛魄。

眼睛还未适应黑暗的洛魄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阴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鬼魂。

纤细的轮廓能判断出木椅上的是一个女人,混杂着泥土与尘埃气味的牢房中忽然掺进了一股淡淡的熏香。

那是西方列国不曾有过的味道,这是东方女性常用的一种熏香,随着日经长久使用渗入肌肤中,成为了一种能让人感到舒心的体香。

洛魄的视线只是轻轻地从那个人影身上瞟过,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到她的存在一般,静坐回那张简陋且肮脏的床上。

“没想到我居然能有典狱长亲自到牢房探望的优越待遇。”洛魄忽然轻笑一声,但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聚焦在坐在木椅的人影上,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他本来想着或许是在维维安走之后,这所底狱的典狱长花瑶菏就会来见他,毕竟曾经找她残忍退婚的未婚夫落进了她掌管的底狱,成为阶下囚,不上来嘲讽两句属实说不过去。

但没想到,对方直接在他的牢房里等着了。

像阿菲莉和翠西等人,他好歹是看过原作的剧情,知道她们的性格和大致动向,可以对症下药,况且她们之前和他并没有产生交集,所以应付起来很容易。

但面前这个女人,他近乎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这个反派角色与她过往。

“老娘也没想到,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家伙会落进老娘我的手里。”那个声音轻柔而温润,但洛魄能明显地感觉到她言语中带着的轻蔑。

她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更多的是悲哀。

她的话语里甚至是用‘老娘’来自称,就像是远东的街头小巷里摆摊吆喝的摊主,粗鄙但又亲切。然而,她的声音却是东方特有的文静与温雅,这番看起来很豪气干云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有一种难以言述的自然。

洛魄感觉这个女人话语的内容和其声音和语气的反差,就好像是用一把雕花刀在杀猪。

那道纤细的人影就这样坐在阴暗的角落里,恬静而淡雅。

“九年没见了。曾经那个胆敢当着老娘的面撕毁婚约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

声音渐近,那个女人起身,自阴影中走进了门外投入的光线里。

勉强适应了黑暗的洛魄终于看清了对方的容貌。

洛魄得知她是教廷的司铎卿兼底狱的典狱长,但此刻她却穿着略显宽松的月白色诃子裙,梳成云髻的乌黑长发有天水碧的流苏点缀,那对玫瑰红的眼瞳像是两颗闪烁着光泽的红宝石,华贵且慵懒。

但洛魄很快便发现,这条诃子裙的做工似乎并不单纯来源于远东,在风格上略有修改,从半透明的裙摆中能看见那对紧致而修长的腿。

而她的面容也不单纯是东方人,那对红色的眼瞳和呈现出乳白色的肌肤能看出她是一个混血种,将西方列国的高贵气质和远东的温雅完美交融。

她站的位置正对着门外的皎月,站在朦胧的月光里,裙摆随风而动。像是自神话中的圆月奔赴而来的玉兔,挟着清风与明月魅惑众生。

至少洛魄能知道,自己所扮演的这位反派角色当年绝非嫌弃女孩的容貌而退的婚。

“花瑶荷小姐,看来那个仇您还没有忘却阿。”洛魄轻叹着感慨。

他本想称对方为'花姑娘',但这个姓氏再加上这种'姑娘'称呼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最终洛魄还是直呼其名。

“老娘可忘不了。”女孩的神色平静,但洛魄总觉得她的架势可能会在下一刻把剑出鞘,然后抹掉他的脖子。

“当年那个成天跟在老娘屁股后面喊着姐姐的小家伙突然冲到我家,撕毁了婚约。”花瑶荷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像是气极而笑,“当初你嫌弃老娘的家世过于贫寒,无法对你的洛家提供任何帮助。

可是风水轮流转,如今我们同样身处教皇国,我成了司铎卿,你成了无钱无权的阶下囚。”

她注视着身戴枷锁的男孩,在他的面前来回踱步。

“我也无可奈何,抱歉。”

“无可奈何。”这句话就像是那颗点燃炸药桶的火星,将女孩久积的怒火彻底引燃,她快速从腰间拔枪,狠狠地抵住洛魄的额头。

洛魄这才发现,女孩那身月白色的诃子裙的束腰处竟然有些违和地别着一把枪套。

“但是我们都知道,那个理由只是个幌子。”花瑶荷的神色突然平静下来,素白的手指轻轻捏住他的下巴,“告诉我,你当年退婚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我不到啊!

洛魄差点将以上那句话脱口而出。

当初原作的剧情里只是将这位反派在远东之国的身世一笔带过,其详情根本没有细究。

但洛魄只是顺从地让她挑起下巴,沉静如水的目光与那对红色的眼瞳对视,“你大可以扣下扳机,在神罚厅开庭前带走我的生命。但我这样的重犯在开庭前死亡,你作为典狱长将脱不了干系,之后这件事将成为政敌攻击你的把柄。另外,你那十万金币的赌金也将打水漂。

私人恩怨不必放大,花瑶荷小姐。”

“你简直就像根木头,还是和当年一样不畏惧任何恐吓。”花瑶荷却并没有收回枪支。“小时候捉迷藏,人家把石头顶在你脖子上也不肯说出老娘躲在哪。”

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他的脸上,夹杂着奥术枪火药和重金属的气味。

洛魄的大脑飞速转动,脑中开始快速组织着合适的语言。他感觉自己要是不编出两句谎话来阐明他退婚的理由,自己有可能将丧命当场。

“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当初也确实很想在长大之后牵着你的手去看世界尽头的极光。”洛魄无声叹息,似是在感叹世道的无常,“然而,我在当初却不得不选择放手……”

“我知道,我知道的……”

洛魄突然愣了一下,还在编织的谎言突然被女孩轻微的呜咽打断,他注视着女孩眼眶中滚落的一行清泪,忽然莫名滋生一股罪恶感。

“老娘……都知道的啊。”女孩用衣袖擦拭着眼眶,极力伪装出自己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你们洛家即将遭受灭族之危,为了不牵连我,你只能撕毁婚约。”

“老娘都知道,知道是无可奈何,只是不愿意相信……更愿意相信你就是个嫌贫爱富的负心汉,这样老娘的心里会更好受一些。”

仿佛最后一滴雨珠砸落,情绪像决堤般奔涌,那对玫瑰红的眼瞳中被朦胧泪水覆盖。

洛魄:老人 地铁 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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