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筱夭肃声号令着，同时指挥后续赶来的巡天镇监察官，将伏山镇总部中的闹事者一一控制住。原本气焰喧嚣的闹事者此刻皆面若白纸，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阴阳二气所凝就的剑阵刺穿。
望着监察官们一步步包围伏山镇中的所有人，宋梓沫掏出怀中的代巡天监察令，喝退前来阻拦的监察官后，她走到贺筱夭的面前。
“嗯？你怎么在这里？”贺筱夭看见宋梓沫的身影，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路上遇到他说伏山镇出事了，就过来看看。”宋梓沫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马脸，“你呢？临时被万象玲珑抓来当苦力了？”
“是啊，去万象玲珑那边查资料，结果刚好遇上伏山镇有人来求援，万象玲珑就让我领着人过来了。”贺筱夭有些无奈，“也不知道渊无在搞什么幺蛾子，这个节骨眼搞这么激进的举动。”
“不过，最近许多巡天镇的监察官抵达万妖集，万象玲珑说她将会申请召开獬豸司高层会议，提出由巡天镇暂代伏山镇执行万妖集的安保工作，接下来的局面可能会更好收拾一点。”
听完贺筱夭的讲述，宋梓沫沉默了。
思索。
万象玲珑在这个时间点提出要接管伏山镇的工作，无疑是耐人寻味的。
巡天镇与伏山镇之间的竞争与夺权，早已为他人所知晓，如此强势地抢夺伏山镇的职权，无疑会受到他人的怀疑与诟病，显然不利于巡天镇在獬豸司内部进一步扩大话语权。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万象玲珑才不惜面临他人的指责，强行接管伏山镇的事务呢？
联想到近日伏山镇一系列的举动，宋梓沫心里仿佛有了答案：
万象玲珑也在怀疑伏山镇中有内鬼！
伏山镇对袭击的数次调查都没有任何进展，甚至在案发现场遗漏了人造怨魑这种危险，与其说能力不足，更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万妖集中出现返元教的身影，与伏山镇审查的疏漏也脱离不开干系。而今日直接驱逐鄙兽，更是进一步扩大了万妖集中的种族对立。
当所有的线索都汇聚在一起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交汇点，伏山镇就这般穿插在每一个事件中，推动暗流的涌动，直至汹涌浪花的出现。
想明白这一切后，宋梓沫略带担忧地抬起脑袋，看向忙碌中的贺筱夭：“难道万象玲珑也怀疑是伏山镇么……”
贺筱夭朝宋梓沫眨了眨眼：“嘘，这种事还是不要在外面说了。”
“嗯。”宋梓沫点点头表示理解，转而她再度问到，“你觉得巡天镇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万妖集的安保力量部署吗？”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贺筱夭叹了口气，“但目前到达万妖集的监察官人数已经超过一千名，而且监察官的实力普遍要高于伏山镇的士兵，或许可以镇压万妖集中的混乱吧。”
此时，宋梓沫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到：“对了，榕兰人呢，她去哪里了？”
“她去追查返元教的相关线索了，我也找不到她。”贺筱夭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你不如先回去等着，天色渐晚，她应该就快回去了。”
“好吧。”宋梓沫转身，准备离去。
伏山镇的事情有贺筱夭以及巡天镇的监察官接管，不需要她过多的操心，与其站在这里碍事，宋梓沫更愿意回去歇一会儿。今日在黑市中的一系列操作已经令她的躯体疲惫不堪。四肢时刻传来的酸痛正警告着她，身体急需休息。
“对了。”身后又传来贺筱夭的声音。
宋梓沫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贺筱夭。
“今天下午万妖集又发生两起鄙兽失控的事件，虽然被在场的妖族镇压了，没有人员死亡。但已经可以表明，万妖集中鄙兽的失控数量在上涨，你千万要小心。”
“嗯，我会的。”
宋梓沫点点头，转过身，朝着雨幕的深处走去。
*
漫步在雨水浸润的街道上，宋梓沫越发感受到那股源自躯体深处的疲惫。那是肌肉被灵力过度激发所产生的后遗症，酥酥麻麻的酸痒与隐隐发作的阵痛时不时上涌，令宋梓沫步伐有些蹒跚。
路过空寂的长街，宋梓沫望见，在长街的两侧，有不少房屋的门空洞地敞开着，宣告着主人们的离去。
那是被驱离鄙兽们的家。
由于存在暂住许可过期、黑户数量大、亲属关系复杂等一系列因素，獬豸司对于没有暂住许可的鄙兽入住万妖集一直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使得万妖集中其实有着数量极为庞大的黑户鄙兽。
这些没有暂住许可的鄙兽，大多都同死去的店老板任暮一般，生活在万妖集的角落里，为着自己的小日子兢兢业业地工作着，他们有得还在参与妖考，有的却已放弃了希望。但他们已然在这一座城市里扎下自己的根，成为了这座城市中的一份子。
尽管有来自妖族的鄙视，面临着万妖集深处潜藏的恶意，偶尔还面临獬豸司的驱逐，但他们依旧努力地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经营着自己的未来。毕竟，条件虽然艰苦，但凑合着也能生活下去。
因此，当伏山镇开始抓捕行动的时候，大多数鄙兽还没反应过来。士兵闯入他们的家中，套上锁链，拉扯到长街里，在妖族的嘲笑与围观中，押送出万妖集。
在这一片迷蒙的雨雾中，宋梓沫看见了跪坐在门口嚎啕的孩童，失神落魄地张望的男子，徘徊门庭下的女人……他们是那些鄙兽的亲人，正在为亲人的离开而悲伤。
伏山镇……渊无……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宋梓沫咬了咬牙，感受到几分无力。
低沉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宋梓沫心里有些发堵，她想为眼前的人做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做不到。脑子里各种情绪滋长着，如同泡影一般膨胀开来，占据她思索的空间。
就这般，宋梓沫浑浑噩噩地走到自家小院的门前，轻轻地推开了潮湿的木门。
小院里，温婉的龙族少女蓦然回首，朝她露出几许笑意。
不知何时，榕兰已经回到了小院。
宋梓沫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到榕兰的身边，将脸埋在榕兰的肩膀上，轻轻地嗅着空气中榕兰的味道。
“榕兰，我有点累了。”白毛团子轻声说到。
满是疲倦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阴沉的雨色里，却因此出现了几许温柔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