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着眼前坐在墙角,不时警惕着以很小的幅度观察着周围的希尔薇,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随即摇了摇头,走到她身前,伸出手,遮住了她的视线:“在看什么呢?”

“啊,主人,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请您不要……”可以明显的看出她被吓了一跳,而且通过她下意识说的话,看来或许是勾起了她某些不美好的回忆。

“PTSD*”医生心中一瞬间冒出这个术语,作为医学者,通过最近短时间的相处,他这样判断到。

“那个,我只是有些好奇……”他下意识的想说话,但顿了顿,最终没说,而在一旁坐着的希尔薇,表情有些木讷,可以肯定她是听到的,却并没有回应。

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从刚遇到她,她以及那个带她来的男人所说的话:“我的主人以听取我的惨叫为快乐……”

他愈发觉得他刚刚做的那个决定是对的:收留她。

既然她不想说话,那索性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也观察下她。

赤红结痂的伤疤蔓延于她的身体各处,看起来有些时间了,可以不必用绷带。

许多大概是腐蚀性的药品造成的,这类伤疤通常不能恢复,不过还有一些是因为处理不当而留下的,后面可以试着去治疗下,只是,看她这样子,先等她放下警惕再说吧。

瘦弱,这是他的第二印象,从脖颈往下,几乎是清晰可见的锁骨以及肋骨,单薄的灰黄色衣服可以说是披在身上,像是用了很久的抹布。

要给她换身衣服。

不过也没有合适的,还是后面带她出去再说。

看着眼神不断游离,亦或是时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的她,医生下意识的伸出右手,将手搭上了她的头。

“……”她有些疑惑地睁大眼睛,看向医生,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

医生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和长期遭受的虐待,她的头发呈现出不是特别显眼的灰色,不过却意外的柔软。

……

“大概快要到吃饭的时间了,她估计还饿着,反正做一个人的饭和两人的也差不多,虽然我平时的菜简便些,不过给她吃应该也不算是亏待了吧。”医生心里这样想,旋即用力揉搓了一下希尔薇的头。

“你饿了吗?”

她并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嗯,那我这就去准备吃的。”医生说完便径直走向厨房。

“吃的?”她抬头,“我还没哭就给我吃的了……感谢您的仁慈,主人……”

……

不久后,饭菜被端上来了,还冒着热气,虽然在一般人看来比较简单,但看着希尔薇那麻木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惊讶,以及隐藏在眼底深处的渴望,便可以知道这顿饭在她看来或许远比她想象中要丰盛。

“主人,今晚是有客人来吗?”她坐上餐桌后自觉坐到了角落的位置,压下眼中的渴望,问医生道。

她认为这并不是她能吃的食物。

“不,这些都是给你的。”

“可是……”她的目光对上医生的眼睛,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相信那些食物是给她吃的之后,她有些僵硬的拿起餐具,用看上去异常别扭的动作插起食物,机械地送入嘴中——看上去她并不享受用餐的过程……

“主人…这顿饭很美味,我也是第一次吃饱。”她将手中的餐具放下,低着头,“真的,感谢您,主人……”

今天时间格外的有些快至少,待收拾好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这时医生开始思考一件事——面前这个女孩儿她睡哪?

以前有张患者睡的床以及房间,也很久没人用过了,只是不知道是否干净,被子有些薄,这也是个问题……

“欸,您说,睡觉吗?”在经过思考后,医生将希尔薇带进了房间,面对房间中那张干净整洁的床,她只是看一眼便将视线移开,“您是要对我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以前的主人会将我绑在床上,然后用鞭子抽打我,他说听到我的尖叫与哭声就觉得开心,每次直到我精疲力尽的晕过去或者声音哑了,亦或者他尽兴了才会停止……不过,主人,我的血液和汗水或许会把床弄脏。”她说到这,默默瞥了一眼床,好似在提醒着医生。

“……”

原本医生还想着要逗她玩玩,不过当他注意到女孩儿的这个举动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主人……”希尔薇抿了抿嘴唇,“主人,我只需要睡地板就行,食物也只用给我不要的就可以了,可以请您轻点吗,主人。”

“我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医生看着她那精致的脸蛋上第一次浮现出的表情——乞求,坚定地说,“包括你不喜欢的。”

“可是,主人……”她顿了顿,“对不起,主人,我…晚安。”

“嗯,晚安。”医生点点头,走出门的前一刻,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有什么问题叫我……”

在听到回应之前,他将门轻轻地带上,来到客厅,坐上了沙发。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适应,医生此时脑海中快速闪过了PTSD的相关症状,最后定格在其中一条——睡眠障碍。

他不禁有些担心,但同时潜意识中,他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自己要为一个相处还不到一天的女孩儿担心,不过最终,他只能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抽支烟,但他想起自己从来没有抽过,又想着喝点酒,不过他家里现在没有。

“等做完工作,晚上再去看一下她。”他这么想着。

……

“嗯~~呼。”医生关掉了自己桌上的台灯,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涩的眼睛。

“这么晚,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医生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将她带去房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他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她的房间前,有些犹豫,先是靠着门听了一会儿,然后又趴着从门缝看了一下,确认灯被熄灭了之后,他才蹑手蹑脚地打开门——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猥琐。

“唔……”虽然是刚进门,但耳边立马就传来了一个模糊的声音。

透过黑暗,借着从窗户照进房间中微弱皎洁的月光,医生看到平躺在床上的希尔薇慢慢张开了眼。

“嗯~?谁啊?想要做什么事的话明天再来吧——”她现在估计还有些迷糊,从那被拖得很长的尾音便可看出。

传出声音后的不久,她似乎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说话,于是声音立马变得清晰并且同时坐起身来:“抱歉,主人,刚刚……如果您想要做什么的话,拜托,请您轻一点,不过今天我很累了,可不可以,请主人您……”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睡得好吗,抱歉,没有打扰到你吧?”医生听着她所说的话,心中突然升起些许愧疚,于是,一句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

“没有,主人,您不用顾及——”她说到这,便拉开被子想要下床,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被丢在了一旁床脚的地板上。

“很抱歉打扰到了你,晚安。”医生并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开口打断了她,随后将门拉上。

“砰。”门被关上的声音昭示着他的离去,从门的声音来看,或许,他有些狼狈。

月光洒在地板上,一阵风不经意间撩起窗帘,吹入屋内,也轻轻吹动着她散乱的头发。

“嗯……主人……”希尔薇呆呆的望着门被拉上的方向,不过随即摇了摇头,又倒在枕头上,拉上了被子。

这一夜,她比以往少做了些噩梦……

而与熟睡的她相对的是隔壁无比焦虑的医生。

“为什么我要去看她啊,不对,为什么我会把她吵醒?这样我一定会被当成是想要对她图谋不轨吧。”医生如此想到,双手不禁没入了自己的头发,“或许,可以把她接过来一起睡……不过,她是个女孩,不能这样……但床够大,而且我没那方面的想法,或许可以两床被子……唉——算了,改天问问她好了。”

“她之前……呼,不想那么多了,以后尽量少在她耳边提这种话题好了。”医生由今天这个小女孩的种种表现,联想到了她的过去,虽然她今天只是很少提及,不过这不难想象出她的童年。

他摇了摇头,站起来,拉下客厅的灯,随后走向卧室,随着门被关上,房间中又重回寂静。

下面是科普: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PTSD),是创伤及应激相关障碍中临床症状严重、预后不良、可能存在脑损害的一类应激障碍,指个体在面临异常强烈的精神应激,如自然灾害、交通事故、亲人的突然丧失等意外事故后,出现的应激相关障碍。

患者主要表现为创伤再体验症状、警觉性增高症状以及回避或麻木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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