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所言句句属实,法官大人,以及陪审团的各位先生。”
兰斯洛特信誓旦旦说道。
“我亲手杀了妻子,在她的牛奶里放了毒堇。她喝下去,然后就死了。这不是意外,是我有意为之。”
兰斯洛特的视线越过陪审团众人的头顶,瞄了一眼远墙上挂着的大钟,煎熬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老天有眼,我都这样供认不讳了,还要等多久,他们才肯把我这个谋杀犯吊死?
然而,陪审员们只是神情肃穆地盯着兰斯洛特,像小老鼠似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还等着他继续发言。
怎么着?莫不是他们以为,我刚刚那番斩钉截铁、简单明了的招供,只是在玩正话反说的把戏?
该死,我没准猜对了。他们没有相信我说的话。
这都怪那些多管闲事的律师。
“话说清楚,我真的杀人了。对于杀人犯,我记得是要判死刑的。”
兰斯洛特垂下头:“我接受这个判决。”
一阵尴尬的沉默。
法官注视着兰斯洛特。
他仿佛能听见法官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天啊,伙计,振作点儿。
兰斯洛特礼貌地对法官点点头:继续,赶紧吧,我们得争分夺秒。
法官缓缓地站起身。
可以看出,这是个品德高尚的人,不喜欢占对手的便宜。换个场合,兰斯洛特没准还挺欣赏这一点。
“先生们,”法官开口了,“被告明确无误地认了罪,因此,我提出......”
这时,兰斯洛特的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匆匆穿过了法庭。
见鬼,他暗骂道。
执法官仍在喋喋不休:
“治安官调查所得的证据,我们已经看过了。”
“我认为,应当考虑到被告的心智状态。从这个案件的情况来看,被告的精神似乎不大正常。
所以,诸位也可以选择判处他在城市修道院终身监禁......”
兰斯洛特跳了起来,“别听他的!”
高帽卫兵伸手来抓他的胳膊,被兰斯洛特一肘打在眼窝上。
“我没疯,我和你们一样清醒!我杀死妻子只是为了她的钱,绝对没有其他隐情!”
兰斯洛特注意到,坐在陪审席前排的一个男人闻言皱起了眉头。
看样子,他并不赞赏杀妻夺产这种事,好极了。
可是,快没时间了。
兰斯洛特回过头,直视执法官。
“我求你了,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可说真的,我不配你们这么费心。
我残忍的杀死了那个可怜又可爱、对我信任有加的女人,只是为了得到遗产,好去迎娶“天鹅湖”妓院的头牌,我的良心......”
执法官站起来,清了清喉咙。
兰斯洛特屏息以待,就快得逞了。
“陪审团的各位先生——”
然而陪审员们的视线都没在执法官身上。
兰斯洛特的心抽痛起来,他深感不妙。
缓缓地转过脸,回头看向人满为患的旁听席。
正数第三排,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站了起来。
她有一头银白色的秀发,红宝石般的双瞳,脸上还带着甜美纯真的微笑。
“打扰一下。”她说。
“肃静。”
执法官提了一嘴,可谁都能听出他不是真心叫女子闭嘴。
“很抱歉,”那个漂亮女孩说,“但我有话非说不可。
法官先生,您看,我就是卢修斯总督的妻子,好端端的没死。”
兰斯洛特闻言,一屁股跌坐回去。
执法官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请到前面来。”
偌大的法庭,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女子经过兰斯洛特时,扭头冲他莞尔一笑。
兰斯洛特闭上眼睛。
为什么每当你急需一块砖头的时候,手边都偏偏没有呢?
在执法官温和的敦促下,漂亮女孩出示了她的证据。
她名叫奥黛丽,持有加盖了前两任总督公章的出生证明,以及与卢修斯总督于光明历79年在教堂结婚的证明,还有一张出自几位有头有脸的富商男爵的宣誓书,证实她的身份没有造假。
执法官很高兴地判定,这些公章和签名足以说明问题了。
奥黛丽继续解释说,事情只是出于一个愚蠢的小小误会。
女子从小身患顽疾,每天都得服用一种特殊药剂,其中包含小剂量的毒堇。为了掩盖药味,她总是加上牛奶服药。
平日里,她善良的丈夫卢修斯,总会在睡前替她倒好加药的牛奶,可某一天,她误以为他晚上要外出,于是自己先吃了药。
晚些时候,丈夫又像往常那样替她倒了杯加药的牛奶。
习惯使然,她心不在焉地喝下了第二杯药,这完全是她的错。
两份药下肚后,她开始觉得非常难受,医生赶过来,把她送进了修道院的医疗院。
倒霉而又善良的丈夫以为她死了,不由得悲痛又内疚。
他发了疯,于是跑去官衙自首,说自己毒杀了妻子,但这仅仅是个可笑的错误。
她痊愈了,却发现可怜的爱人正因谋杀而受审。
理所当然地,她赶了过来,所以现在她——
案件撤销。
——
“你个臭婆娘。”兰斯洛特低声骂道。
在众人的瞩目下,二人手挽手地穿过法庭的拱门。
“总督大人,感谢神明,您可算没事了。”
“我就知道,我们敬爱的卢修斯总督,怎么可能会做出谋杀妻子的事情。”
“总督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兰斯洛特在经过这些人的时候,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身边的银发少女亦然。
出了法庭,二人朝市集广场走去。
兰斯洛特看了眼身边那名为奥黛丽的女子,她笑起来明媚动人。
“臭婆娘,说话。”
“我不想和你说话。”她说。
“那可太好了。”
“我说真的......”
这时有个眼熟的路人贵族盯着两人,停下脚步。奥黛丽冲对方笑了笑,对方点了个头,便挪腿走开了。
“如果你再杀我一次,我可真要生气了。”
“无论我怎么杀你,你都死不掉,不是吗?不列颠最伟大的花之魔法师——梅林。
哦不对,现在应该得称呼你为【花之魔女】了,对吧?”
“不是魔女,是魔法少女。皇家国教骑士团首席骑士——兰斯洛特卿。”
“捏麻麻滴,说了多少遍,我已经退出骑士团了,皇家国教骑士团就是歌姬吧。”
一个路过的女人停下脚步看向兰斯洛特,兰斯洛特把嗓门压低了些,“话说,我被捕时遭到没收的随身物品还没要回来,那些是我全部家当了。
一件厚重的羊毛外套,一个背包,里面装了大约五百金币,还有几块价值上千金币的宝石。”
梅林愣了愣,问道:“你当了半年总督,就捞了这么点油水?”
“你知道的,钻研炼金术,很烧钱。”
“好吧。”梅林叹了口气,“让我上法庭把你领回来,就像在领一条走失的小狗,我真心希望你别再这么做,这样很丢人。”
“我只是想试试被无罪释是什么感觉,你也可以不来,我自己有办法逃走。”
“但你这么做太招摇了,你明白的吧,这下我们又得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这儿的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再不离开,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你冒充这座城市的总督。”
兰斯洛特继续乐呵呵的,显然没把梅林的话放在心上。
“不至于吧,卢修斯早在半年前上任的中途就被堵路的山匪杀害了。
我俩宰了那群山匪,帮卢修斯报了仇,还帮他下葬了。
他身上的文件和委任书全都在我这,应该没人发现吧。”
“总之听我的,走为上策。”梅林的语气有些急了。
“行吧,那我们下个地方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