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渡城中心微微偏东的某个地方,和其他发生战斗的场所不同,这里的声音有些与众不同。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对于附近躲避战斗的居民来说,这个世界好像除了爆弹的爆炸声,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麻木的响动让他们逐渐忘却了对死亡的恐惧,慢慢地来到窗前,向外张望。

就在炎河岸边,一个疯狂的女人正挥舞着只有她才能操纵的武器,满脸沉醉地不断引爆那震耳的噪音。

在她面对的街道口,数百米之外的地方堆积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与装备的碎片。

那景象乍一看还以为是用军服装起的沙袋构筑而成的街头工事呢……

事实上,那只是冷铁人放弃突破这里之前付出的愚蠢代价罢了。

不管未能通过这里的冷铁军队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已经投向了另一个死亡怀抱,眼下的威胁已经基本完全解除。

唯一的问题是……

如何让希妮德停下。

九天:…………

九天:喂……敌人已经扫光了,为什么还在发射?

希妮德:啊哈哈哈哈——射啊、射啊!!根本停不下来啊!!

九天:……艾顿,你怎么还在给她输送爆弹?没必要再用你的能力制作更多弹药了吧!

艾顿:和人打仗你们比我懂行。如果战斗指挥人员觉得有必要继续输出火力的话,最好做到最后。

艾顿: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需要时刻保持这样的谨慎,不冒没必要的险,否则……

九天:——她这哪是谨慎,完全是在鞭尸了啊……

——乓!!

一团爆炸的火光突然在希妮德的身上升腾了起来,黑烟一瞬间吞没了她的全身。

希妮德的身躯一路电光火石般地顺着街道翻滚了起来,裹着逐渐由黑转青的浓烟在数米外停了下来。

熔钢士兵:——长官!!

正当士兵们要冲过去的时候,希妮德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了起来,继续狂笑数声。

希妮德:哈——妈的!炸膛了!

希妮德:老娘干了这么多年,第三次遇上炸膛啊!

希妮德:这就跟马上要高潮了却强行停下来一样不爽啊!!

九天:我看你是已经高潮过头了……

看着希妮德背过身去旁若无人地脱掉被烧得焦黑的上身衣物、从士兵手中接过新背心重新穿上的样子,艾顿也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艾顿:武器爆炸都能毫发无伤,这能力还真是了得。

希妮德:能力了得的是你吧!用水制造爆弹,我还从来没见过。

艾顿: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事,一切顺利的话当然最好。

艾顿:那么,可以告诉我情报了吗?

艾顿:你们认识的第七剧,现在到底在哪里?

希妮德:…………

九天:…………

希妮德和九天皱着眉头对视了好一会儿,九天终于决定放下之前的顾忌。

九天:你要找的第七剧,他现在多半在炎山上。

艾顿:炎山?

九天:炎山是这条河的源头,往西出城就是山脚。

艾顿:第七剧在那里做什么?

九天:他……被困在那里了。

艾顿:……?

艾顿:有人挟持了他?

九天: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猜你还不知道炎山的故事吧?

九天:先从炎山本身的传说告诉你好了。

稍稍花了一点时间,艾顿从九天口中得知了炎山的历史和现状,以及和第七剧一起上山的经过。

在此期间希妮德和手下的士兵去检查了被轰杀的尸堆,确认战果。

九天:……所以说,第七剧现在应该是被困住了。

九天:那里存在着非人的未知生物,身为人类的我们可能没法战胜它。

九天:一定要上炎山的人,从来都没有好结果。

九天:我和那个女人希妮德能活着站在这里,已经是百年难遇的幸运了。

艾顿:这样啊。

艾顿淡淡地应了一句,心里稍稍盘算了一下。

艾顿:既然如此,我只能先把消息回报给我的长官了。

艾顿:之后我们再派人来,去炎山寻找第七剧。

九天:……哈?

九天按住艾顿的双肩,非常认真地说道。

九天: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炎山不是人类可以踏足的地方。

九天:不管带多少人,到了那里都只能落得被玩弄至死的下场!

艾顿:嗯,我听得很明白。

艾顿:和我们诚国拓荒队经历过的挑战比起来,你说的炎山大概还算轻松。

九天:——哈??

看着眼前一脸吃惊的长发男子,艾顿有力而不带敌意地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

艾顿:至少炎山的情报从数百年前起就开始流传了吧?

艾顿:我的工作环境从我入伍到今天为止,九成以上都充满了未知的凶险。

艾顿:“有一点不确定的情报”和“完全没有情报”比起来,那就是一和零的天壤之别。

艾顿:请不用再担心我了,我心里有数。

九天:…………

“我和他不是一个次元的人”。此时的九天这样想道。

九天:……好吧,你不后悔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

九天:那现在你是打算离开渡城回国吗?

艾顿:是的。听你们说南门没有战事,我就从那里离开吧。

九天:你还真是不怕冷铁的埋伏会对平民下手啊……

艾顿:放心,我有办法尽量不和没必要接触的人打交道。

艾顿:能认识您是一种缘分和幸事,不过请容我在此告辞了。

九天:……

九天:…………

九天犹豫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挽留艾顿。

对渡城正在发生的战事来说,如果同时有希妮德和艾顿的话,那分量说不定会重到影响最终的战局。

无论是对自己来说还是对渡城来说,在这里留下艾顿都是有意义而且符合利益的。

但,真的留得下这个一心只想寻人的家伙吗?

是否还能开出别的交换条件来留下他呢?

艾顿:…………

正当九天沉默着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艾顿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

他看向了东边。顺着炎河的水面,热雾遮挡了他想要看见的一切。

在那边,有一股特别的气息在吸引着他。

那股气息让艾顿想起了曾经某次令他蒙羞的画面。

艾顿:……抱歉啊,九天先生。

九天:——嗯??

艾顿:你们接下来是要继续去东边的城区吗?

九天:嗯……既然冷铁人从东门过来了,我当然是要去那边。

艾顿:噢……

艾顿:离开渡城之前,能容我再同行一段吗?

…………

…………

渡城,东门之下。

血凝区的军力支援打破了东门的局面,原本有些摇摇欲坠的守卫军立刻站稳了阵脚。

即便冷铁的军舰接二连三地冲过水门,近十座水上钢铁堡垒将炎河河面挤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一条能够靠岸登陆。

凡是有可能一脚踏上河岸的冷铁士兵,都被渡城的血凝人撕成了碎片。

河道上已经布下了坚固的拦船锁链,空有大吨位但动力不足的冷铁船只在失去了一部分压舱底的士兵以后无力冲破这道阻碍。

还没出船的冷铁人开始固守自己的堡垒,后续的船只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城里挤来,似乎没有撤退的打算。

水门已被挤坏,关门打狗是不可能的了。

虽然血凝人掌握了战斗的局面,但敌人龟缩避战的话,却拿不出好的方案将他们赶走。

僵持开始了。

奎米:白前,这怎么办?

白前:水门两侧情况怎么样了?

奎米:我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城内的部分,但敌人也在城门外相应的位置部署了力量。

奎米:现在等于说是东门完全洞开、对面用这些铁块塞满河道不肯撤退的局面。

白前:呵,大概是想让我们绷紧神经,等我们松懈的时候再搞点小动作吧。

白前:解决的方法有很多,您想听哪种?

奎米:……最合适的方法。

白前:没有。

奎米:…………

白前:能用的方法,都称不上“合适”。

白前:我们可以绕道北门或者南门出击,在陆上和冷铁人战斗来拉扯战线。

白前:这种方法等于是要用硬碰硬的打法以少胜多,但是没有情报显示对方是否在城外部署了应对措施。

白前:我们还可以从内侧炸掉水门两侧的城墙,以此灭掉城下的敌人再直击敌人的指挥部。

白前:这一点是城外的敌人做不到的,而且足够地出其不意、容易取得初步胜利。

白前:问题,还是和前一种方法一样,我们不了解对方的部署。

白前:还有一种方法……

说到这里,白前停顿了一下。

白前:……我们血凝人可以将那些舰船直接摧毁给你看。

奎米:——不行。

还未说完,就被非常干脆地拒绝了。

奎米:你们要是狂乱起来,我可怎么让你们停下来?

白前:就用炎河的河水给我们冲洗一下吧?

奎米:唉,要是河水有那种力量的话……

奎米:…………

白前:…………

两人的对话意外地终止了。

不止是他们,几乎所有东门下的守军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高高地抬起了头……

把头仰到极限。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无法在热雾之中看到头顶那片巨大阴影的顶端。

就在坏掉的水门之外,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俯视这座城市。

虽然普通的人类无法完全目及,奎米却能准确地感受到。

那究竟是……什么?

宛如巨型的石质傀儡,伸出了两只仿佛戴着重重的拳击手套的手臂,向城内探索了过来。

那拳头分明可以辨别出五根指头,分量足以和一条冷铁人的舰船相媲美。

若是这么一拳砸下来,恐怕所有河中的船只都会为之倾覆。

若是直接砸向守卫军的话……

奎米:那后面……还有……

在两条伸出的手臂之后,是那个庞然大物的身躯。

假如用楼层的高度来衡量,那起码得有二三十层。

它的样子就如同一个俯身的人偶,又好似一只滑稽可笑的假蝎。

你无法描述它真正的目标……你不知道它到底是何种存在。

对奋力作战的守军来说,这种未知反倒成为了恐惧的来源。

士兵开始畏惧于可怕的死亡。

渡城守卫军:怪物……

渡城守卫军:——有怪物啊!城外有大怪物!!

当呼声响起之时,仰望的人中出现了逃跑者。

那就像是点燃炸弹引信的火花,亦或是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

只要有一人开始逃跑,别人就会相信自己绝对不是最后一个逃跑的人。

实际上,除了奎米身边的士兵和血凝区的战力以外,其他所有的部分都开始或急或缓地向西面移动。

逃跑吧……

不跑、就要死了!

奎米:白前……

白前:…………

还未逃跑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说出有价值的话。

理解的成本太高了,花掉了太多的时间。

冷铁人亮出了他们的底牌,超乎他们想象的底牌,不给他们任何机会的底牌。

他们能做的似乎就是亲眼目睹着这张底牌发挥它的效果,直到它停下来之前都无法给予任何妨碍。

……该怎么做?

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

??:果然……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我果然没有感觉错!

在逃跑的人群中,一个逆行狂奔的声音突然反唱起不和谐的音调。

那个穿着独一无二制服的男子宛若中流砥柱,迎面而来的逃亡者纷纷被挤到两侧,完全无法动摇他的脚步。

奎米,白前,沉默的未逃之人开始注意到他。

注意到他的嘶吼,注意到他一腔不满的愤懑和战斗的决意。

那正是渡城的守卫者们所需要的东西。

艾顿:——“众星陨落”!

艾顿:不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要不是长官的命令,上一次我怎么会甘心耻辱地逃走!?

艾顿: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你这想要覆灭拓荒队的东西……

艾顿:给我……

艾顿:……回到尘埃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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