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卿有些好笑的摇头。

行将就木的老人帮助仙人，怎么听也是笑话一般。

若是平时，沈墨卿不会理会老人的话，只会转身离开。

但此地人生地不熟，又是一位今后不会相见的人，倾诉一下内心的苦闷倒也无妨。

“我似乎弄丢了最重要的人。”

思量片刻，沈墨卿缓缓开口道。

“虽然相识时，他在我眼中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收留的陌生人。

但相处多年，也算是相依为命。

本以为两人之间交际不会亲密，但不知不觉中，我越来越在乎他，后来时就像坠入爱河一般。

虽然表面上要维护自身的威严，实际上私下时却早已不能离开他。

因为自己的私心………我做了错事。

我未曾想过他的想法，便欺骗伤害他。

如今他可能………再也不会原谅我。”

老人一时无言。

但也能明白沈墨卿的感受。

情爱之事最动人心，因为情爱，很多时候人会变得不像自己，甚至会做出一些无法想象的事来。

“我们这个城镇小，凡人人力也小，见不得大世面，但对城镇的人大多熟悉。

安静祥和，邻里友好，生活于此也算不错。

这几十年来，花灯节老朽每次不落的参与，有些男女放飞花灯诉说誓言，却因为某些误会闹的很不愉快。

甚至大打出手。

但用不了多久，也总会和睦如初，甚至更加如胶似漆。

根本原因便是因为爱。

爱是坦诚，是付出，是绝对的信任！

您说他与您相依为命，听您的意思，他应该是您的徒儿或是弟子吧。

想来……您是因为想留他在身边才欺骗伤害他的吧。”

人老成精，老人只是思索片刻便猜的八九不离十。

“仙人高傲，有些事总是不方便说出口。

而男女之间最忌讳的便是如此。

虽不知您与他现状如何，但您何不尝试放下自己的脸面，将一切私心说清。

展示出您愿意付出一切让他原谅的行动来，让他回心转意。

老朽也只知道这么多，有些事还是需要您亲自去做才行。”

老人不知这些话有没有用，但能给对自己有恩的仙人舒缓一下悲伤的情绪，也算是好的。

“您的花灯，希望您能如愿以偿。”

将花灯放在石栏上，老人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老人走后，沈墨卿拿起花灯。

一簇火焰在花灯内燃起，花灯摇晃着缓慢飞向空中。

这一刻她想起李若羽说的代价。

做错事时不是一句道歉便能结束的。

对他人造成的伤害也不会因为一句道歉便消失。

沈墨卿眼神先是迷茫，随后缓缓变得坚定。

“没错…我必须要付出代价！

然儿不会因为我口中的道歉便会原谅我，做错事便要付出代价！

我要弥补对然儿的伤害！我要把曾经对他不能表现，疏忽忘却，恃宠而骄的爱全部补偿回来！”

沈墨卿脸上出现一抹偏执的笑容，喃喃自语道。

空中的花灯只剩下她放飞的一盏。

虽不如无数花灯聚集时的美丽，但如今在漆黑的夜里，却显得无比明亮。

似乎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

啪的一声，因为一颗石子，墨如雪跌倒在地。

失去声音与视线，她无时无刻不身处黑暗当中。

她如今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就像是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虽然不会受伤，但那种枯燥却让人发疯。

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墨如雪散发出的力量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就像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出现物体，没有颜色，没有认知。

如今她真的做到不受外界的影响，只关注自己想要关注的事。

就像刚才她只是想着身边的树木，却见不到脚下的石子。

刚开始变成这样还有些不太适应，如今也能得心应手。

墨如雪也不会害怕黑暗，没有遇到方然之前，她便是如此生活的。

没有希望，没有光明，世界存在的只有绝望。

“你在干什么？惩罚自己吗？”

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逐渐有了色彩。

是以前那个弱小到无能为力的她。

她饥饿许久有些瘦黄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眼中满是痛恨。

“我没有。”墨如雪摇头道。

“我只是在适应现在的状态。”

“适应现在的状态？”小墨如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弯腰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当年你愿意付出一切逃离这片黑暗，如今你却告诉我，你想要适应这片黑暗？

你在开玩笑吗？

别闹了，你不是圣人嘛，好好修炼，快点离开这里吧。”

“我不要。”墨如雪还是摇头。

随后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光明，一道人影从那光明中走出。

墨如雪脸上出现笑容，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摸到那身影。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小墨如雪怒吼道。

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将那抹光明吞噬。

“把他还给我………求你把他还给我……”墨如雪面露祈求，双眼流下血泪。

“你在这自我感化个什么啊？虚伪！无能！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要伤害他啊！！！

当年是你自己将他视为光明，也是你自己抛弃的光啊！

你不相信光！

如今又来求光照耀你？

你谁啊？你配吗？你能要点脸吗？”

小墨如雪气愤上前，一脚踹在墨如雪身上，见她倒地又上前狠狠的踩着她的脸。

“别挣扎了，就像以前一样，世界只有黑暗。

不要妄想光明会出现，就这么沉浸在黑暗中死去吧。

永远也不要醒来了。

当年你不愿苟活选择死亡，如今只是再一次选择而已。

死去后，便再也不会累，不会心痛了。”

小墨如雪不是实体。

她只是墨如雪脑海中愧疚堕落的幻化，是她再一次陷入黑暗中，无力接受时死亡的诱惑。

听从这诱惑，便是死亡。

“你只是我对师兄的愧疚而已，我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你真的还有脸活下去？你追杀师兄几十年啊！

不要逃避，自裁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不！不是！自裁才是逃避！

我已经想明白了！

伤害师兄，我会用自己的行动一点点偿还，我从被师兄救回来爱上他时就一直在逃避。

他就像光明，虽在身边却触碰不到。

我逃避师兄根本不会对我有半分感情的想法。

也是如此才会被楚风骗到，我只是在逃避，怕说出自己的心思会被师兄抛弃！

那几十年的追杀是因为我已经入魔！我想要杀掉师兄，这样他永远也不会再抛弃我！

我现在明白了，我不要逃避！

我要告诉师兄我真正的想法！

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师兄的手里！”

黑暗再次笼罩，但小墨如雪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