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次大婚在石无痕的要求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压缩了宾客名单。
但是这一天,却依然还有很多携带了贵重礼物的不速之客登门道贺。
大婚之日需要的是喜庆热闹,而不是争执和吵闹。
斟酌之下,火神堡最终还是接纳了他们的善意,并在婚宴现场给他们留下了位置。
如此一来,石无痕作为新郎官的敬酒之旅便不禁变得愈发漫长。
人们亲眼看到一向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神教教主,在众人充满喜庆的围攻下喝得双颊通红,步履蹒跚。
最后一桌喝完,甚至必须要有随从在一旁搀扶,他才能勉强行走。
司仪笑道:“各位来宾可不能灌新郎官了,再喝下去,新娘子可是要生气的。”
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随后,新郎官石无痕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离开了婚宴现场,迈进了门口用显眼的大红花朵花团锦簇一般装饰的洞房。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
石无痕原本醉醺醺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清醒、锐利。
面颊上的红晕宛如潮水一般退去。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洞房是一个单独的院落,想要进新娘子的房间,还得经过一道九曲回廊。
他的脚步顿了顿,却迈向了另一边。
那是一个几乎没什么陈设的空房间。
此刻,他不想打扰正在静静等待新郎官出现的新娘子。
他承认,沈家大小姐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
仅凭路途中与柳淡烟的闲聊便能推断出一些直指核心的问题。
正如沈言推测的那样,对于神教独霸羽灵城,与之毗邻的乌兹国一直耿耿于怀。
要不是神教实力雄厚,培养出一支强军守卫羽灵城的同时,又将代表了中原武林实力的武林盟摁在地上摩擦,那些各怀心思的西域小国恐怕早就忍不住联起手来对付神教了。
近期,周边地区一系列看似之间并无勾连的事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个月前西夜国爆发了一场夺嫡内乱,国王不明原因暴毙,三名王子在各自势力的支持下战成一团。
一直与神教交往比较频繁的三王子本来有希望上位,却不想大王子直接把两座城池献给乌兹国,换来了两万大军长驱直入,一举将反对势力清扫一空。
西域各国原本相处的基本默契是互不干涉内政。
至少在明面上你不要做的太过分。
但乌兹国此举显然是打破了这一传统,西夜国新任国王实际上已经成了乌兹国的傀儡,对于邻国的任何指示不敢有任何违逆。
至于疏勒国,他们原本的实力本就不及乌兹国和西夜国。
只不过是因为沾了距离羽灵城比较近的便利,这才混上了一个轮流担任羽灵城城主的差使。
至于为什么羽灵城城主之位会交予西域三国轮流担任。
这就牵涉到了历史遗留问题。
当年神教鼎盛之时,将羽灵城这个沟通了中原和西域的战略要地占为己有。
神教也想着是否可以自己建国。
但当时中原还未分裂,虽是王朝末期,却仍旧对西域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为了彰显自己的正统,西域诸国的新任国王甚至要得到中原朝廷的“盖章许可”,取得法理上的认同。
换句话说,神教建国想要获得认可,获得与西域诸国相同的地位,得中原皇帝点头才行。
可偏偏神教与中原武林积怨颇深,常年互殴,这就使得中原朝廷压根不可能同意神教的建国之举,甚至有可能发兵攻打“魔教霸占”的通商要道。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发生。
神教不得已之下邀请临近的乌兹、西夜和疏勒三国派特使轮流担任羽灵城城主,以表明这座城池隶属于西域,而并非法外之地。
如今百年岁月已过,羽灵城的这一传统也延续至今。
此时的中原早已分裂成南北两国,他们互相攻击之余,对西域诸国却是百般拉拢,试图获得西域的支持,成为西域诸国名义上的上国。
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名义,西域诸国就从中原那里获得了海量的财富——所谓的来自上国的恩赐。
乌兹国两头下注,获益良多。
所以,现如今的乌兹国国王野心勃勃,自觉兵强马壮、兵多将广,意欲对近在咫尺的羽灵城下手便再也顺理成章不过。
上个月,担任城主的乌兹国特使早该卸任。
可偏偏他霸占着城主府并且以交接的名义让西夜国特使住在客栈里,整整一个月都没能完成交替。
西夜国特使假惺惺地来城堡哭诉了两回。
但在石无痕看来,却像是两国故意演的双簧。
毕竟西夜国现在就是乌兹国的儿子,这一点众人皆知。
他很想知道乌兹国特使究竟在城主府搞什么名堂,但四年的任期,早就让其将城主府打造得宛如铁桶一般坚固,就连教中高手都无法轻易潜入。
羽灵城头一次出现了他无法掌控的区域。
如果说乌兹国特使没有别的想法,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哪怕就在昨天,他明明知道将血骑军派出城外去打击沙盗会让羽灵城防守力量薄弱,他依然义无反顾。
他就是想让城主府放松警惕。
以为他是一个在新婚之夜沉浸在妖娆新娘子身边的普通人。
来道贺的贵宾中有新任城主西夜国特使。
但老城主却以身体抱恙的名义仅仅只是派人送上了一份贺礼。
是的,此人甚至都不敢出现在火神堡。
这就很有趣了。
在与洞房相邻的空房间里,石无痕一边看着窗外愈发寂寥的黑夜一边褪去新郎官喜服。
他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石无痕推开门,在周围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的映照下,一排排多达近百名的黑衣人就这么静悄悄地半跪在门口。
“出发吧。”
石无痕低声道。
“是,教主。”
众人从院子偏门离开,在石无痕的带领下进入了一条密道。
这条修建于城堡初建时的密道本为了关键时刻逃命所用,如今却成了他们避开城中耳目的绝佳路径。
半个时辰后,他们在位于内城的一个私人院落里冒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