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大道，晚风习习，灯光明亮，途径的车辆却是不多，仅有不少的治安巡逻车，故里小镇的治安很好，每天晚上都有专门的巡逻队，一方面是防止有人夜晚下海，另一方面是维护小镇治安。

行人零星，在冷风中，一侧的椰子树发出簌簌声，空气中蕴含了淡淡的咸味，顾北推着自行车走在马路边上，莫南则是站在接近马路的一端，她与少年肩并肩一起前进，闲聊似乎是不可避免。

顾北不喜欢冷场，他率先道：“莫南，你有QQ吗？”

“嗯，有啊，怎么了吗？你想要添加我吗？”莫南说道。

“唔…我现在还没有QQ，不过我舅已经答应我了，寒假会送我一台旧电脑，等到那时，我再申请一个号码，加你好友。”

“嗯，没问题。”

平日里，莫南是会牵起顾北的手，今夜顾北推着自行车，倒是没有牵手了。

像是姐姐牵着弟弟的手一样。

一阵短暂的沉默，这回轮到莫南挑起话题。

“顾北弟弟，你都来了这里半年，怎么样？”

莫南不像其他很酷很飒的女生，她不会单肩背着一个双肩包，她只是很乖巧地背着双肩包，虽然书包有些重，但她的腰杆依旧很直，她一边发问，一边意味不明地眺望大海。

顾北看着她，回答道：“嗯…喜欢。”

这其实是真心话，虽然遇上了很多糟心的事情，但是也遇上了很多好人，尤其是莫南，让他可以忍受黑暗。

他，是一个很简单清澈、很容易满足的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八月份来的吧？”

“嗯…当时是夏天，现在都是冬天了，时间过得好快鸭~”

莫南似乎很喜欢少年的奶声奶气，笑了笑，又问道：“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

顾北回答道：“夏天…”

言语间。

顾北也望向海边，尤其是那一片与莫南相遇的浅海，当时的流星仍然历历在目，划破的昼夜交替的天空，带出了一整个盛夏。

唔…其实不是流行，只是飞机尾气。

“为什么喜欢夏天呢？”提问的同时，莫南仍旧侧脸对着少年，让人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顾北耿直道：“因为夏天不需要像春天一样带雨伞出门，不需要像秋天一样打扫一大片的树叶，也不需要像冬天一样穿很多很多的衣服…夏天，很自由！尤其是这里的海边夏天，我更加喜欢…”

“唔…这个答案出乎意料的简单，真有你的风格。”

“那你呢？”顾北反问道。

也许是因为莫南那一头短发，少年认为她是一个很适合盛夏的人，也先入为主地以为她是一个喜欢夏天的人。

却不料。

莫南给出了一个相反的答案，漫不经心，道：“嗯哼，我不喜欢夏天…”

言语间，莫南忽而转眸，尽管嘴角挂着若隐若现的弧度，眼眸深处却是藏着一抹让人读不懂的哀伤，与第一次在浅海上相遇时，一模一样。

“为什么？”

“不告诉你，傻乎乎的男孩子。”

“啊…你怎么老是说我傻乎乎，我真的受不了了！？”顾北有些抓狂了，真是的，总感觉这个女生看不起自己。

不是贬义上的看不起，纯粹是过来人对于晚辈的优越。

即便如此，还是让顾北莫名不爽，不喜欢被这个人当成小孩子。

“我可是男子汉！”顾北抬头挺胸，道。

当顾北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别墅区附近，距离莫南家仅剩下一百多米的路程。

就在这时，莫南的妈妈蓝女士提着一个垃圾袋在马路斜对面经过，吓得少年连忙躲在莫南的身后。

见状，莫南双手捂住嘴巴，强忍笑意。

“这就是所谓的男子汉吗？”莫南打趣道。

“我…我…”

顾北多少有些委屈，他的确有一点怕蓝女士。

在少年的心目中，蓝女士像是《白雪公主》里面的皇后，面相颇凶…当然，虽然是整天问魔镜“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这个问题的恶毒皇后，但蓝女士的确是一个大美人，这一点不要误会。

其实，顾北虽然有点怕蓝女士，但没有到躲起来的地步，主要是怕被蓝女士见到自己和莫南待在一起，会给莫南添麻烦…

只不过，这个原因说不出口。

一旦说出口了，暴露了自己的卑微。

过了一会儿。

等到蓝女士回屋里以后，顾北才从莫南的身后站了出来，见到莫南笑靥如花的样子，他翻了个白眼，逞强道：“莫南，你等着！我会长大的！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光比你高，还要比你厉害！”

莫南伸出手，轻轻揉了揉顾北的脑袋，平静一笑，太过于平静，以至于让人看不出来到底有没有上心，道：“嗯…”

从那以后，少年开始了一段很漫长很漫长的追逐。

纸飞机，真的可以追上真飞机吗？

……

虽然与莫南相处的时光很温馨，但两人的命运仅仅是不小心交织在一起一次，一下子而已，很快又回归到了彼此的生活。

两人的交集还是太少了。

不在一个班，不在一个年级，不在一个阶级。

顾北的家庭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他与顾倩倩的关系还是那么糟糕，不，自从鞋子事件以后，更加糟糕了…

此外，由于临近元旦表演、顾倩倩需要加紧排练的缘故，顾北现在每天都要负责做饭了。

天气很冷，做饭、洗碗、晾衣服…似乎都很辛苦，十个手指头都冻得红红的，麻麻的，很多时候只能吹气让它暖和起来。

最近，顾北只能在周末去黑网吧玩一会儿游戏了。

即使顾北不在，谢宇临也会帮他养号，再加上汤园的帮忙，这两人的账号依旧保留了内测的优势。

一方面是与莫南相遇的事情，另一方面是期末考试也快了，顾北也开始用功读书了，每天晚上，准时在房间，不光做完老师安排的作业，还会温故而知新，以及预习一下。

只不过，这样子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对于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外来务工子弟而言，顾北压根什么都不懂。

有些东西，在出生那一刻，早已注定了；有些差距，不是靠努力能跨越的；有些痛苦，不是靠嘴巴能相互理解。

再说，顾北没有人生导师，也没有启蒙对象。

他还是他，他什么都不懂，没有爱好特长，也没有理想，甚至连探索自己梦想的机会都没有，莫南喜欢弹钢琴，那是因为家里有钢琴，顾北总不可能冥想学习钢琴，他连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能待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溺在美好的幻想中，静待现实的猛兽打破这一切。

至少…顾北还在做梦的资本。

至少…他最近心情不错。

至少…他自以为活在一个完美的世界里。

说不定…我们所仰仗的希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