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玄武抬起头，只见阳光照在白漠身上，他穿着少年时最常穿的那一件，仿佛时间倒流，又回到了几百年以前。
老玄武眼里满是追忆。
寻常修行者寿命只有几百载，饶是白漠在没有飞升的时候也只有二千年寿命。
老玄武又活了多久呢？两万，三万，或者更加久远。
它时常一回忆便是一千多年前的故人，一千年前，灵玉姬还是掌门，一心飞升，闭关修行，但慕其美名而来神霄派拜访的豪杰不计其数。
灵玉姬为此感到烦恼，下令封山，不让外界来访。
但老玄武知道，灵玉姬天赋有限，虽然在当时已经是最有天赋的修行者，但还不够。
一天，灵玉姬解除封山令，忧心忡忡的下山了。
回来时，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儿。
那自然不是灵玉姬的儿子，不久后，灵玉姬宣布，这是她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
老玄武当时以为是灵玉姬自知飞升无望，准备留下传承。
却不知道此时的灵玉姬已经心魔作祟，动了歪心思，不过那时灵玉姬是修行界的仙子，美艳不可方物，谁会想到她会对一个男婴伸出魔爪？
男婴被灵玉姬养在了神霄峰，一直到十二岁才第一次下山。
老玄武第一次见到从山上下来到白漠，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那时他便穿着这身衣服。
一身白衣，掩不住少年的稚气，但眉目之间却隐隐有着英气。
“走吧。”
白漠看着衣服彻底烧成灰烬，转头离开。
老玄武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这一次白漠再次穿着这件白衣下山，朝阳高升，秋风正爽，却已经物是人非。
……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白漠淡淡问道，两者走到山水间，白漠坐在小溪流的石板桥上，两只脚光着伸入水中，晃晃悠悠。
老玄武在一边坐了下来，它的腿略短，够不着水面。
“当然送逆鳞到龙族，不过我还要跟掌门说一声。”
身为神霄镇守，资历最老，同时速度最慢，最难找到，出远门总要报备一声。
远去的溪流，在夕阳照耀下金光闪闪，仿佛一条金鞭。
白漠若有所思，“龙族不难走吧。”
老玄武道：“是这样的，只要到秋月湖坐船，半个月就能到龙族边界。”
白漠道：“那就由我送过去吧。”
“好……诶？”
老玄武怔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人，要去龙族？”
白漠点头。
老玄武为难道：“可真人如今的修为……那就让我陪真人去吧。”
“不必。”白漠拒绝了，“秋月湖的渡船凡人也可以乘坐，而且很安全，我以前坐过。”
老玄武当然知道，不过……
“真人，如今的外界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安全了，自从您飞升之后，遵守太平令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当年，白漠七百余岁的时候，为了替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灵玉姬续命，奔走于世间各处，便访山川神岛，但始终没有收获，直到蓬莱岛神姬传来音讯，天地灵髓即将出世。
白漠心怀希望，在蓬莱神姬指引下找到天地灵髓，却发现灵髓已经被污染，原因是常年的战乱死伤无数，流血漂橹，最终鲜血渗入地底三千丈，污染了天地灵髓。
白漠和蓬莱神姬回到蓬莱岛想寻找净化的方法，最终无功而返。
灵玉姬也因此错过机会而仙逝。
生命前的最后一刻，灵玉姬无法保持自己的容颜，迅速老化，为了不让人看见，她驱散白漠在内的所有人，独自走入后山，修为逆散，不断解体，化做漫天光点，随风飘远。
那成了白漠毕生的遗憾。
不久后，白漠下了太平令，他每在世间一日，世间便一日不能有战乱。
世间万族，莫不敢遵从。
忆及往昔，老玄武心潮澎湃，那可谓是神霄派最为辉煌的时光，从远古到现在，从没有人像白漠这般强大。
不过随着白漠飞升，太平令也就失去了效应，愿意遵守的势力越来越少，单是人族内部，这两个月便爆发了近十场大战，死伤无数。
老玄武道：“秋月湖那边毕竟是联通人族和龙族最方便的路径，货物来往，宗派交流都需要她，除非想同时得罪两方，否则很少有人敢动心思。”
“但听闻海龙族正在开辟新的水路，以前真人还在，它们不敢向人族伸手，如今却不一样，秋月湖恐怕要不太平一段时间了。”
老玄武盖棺定论，“所以，还是让老龟我陪真人去吧。”
白漠摩挲着手上的鳞片，心中想着远在天边的弟子。
“现在清珆大概也回去了，如果她看到我留下的信，知道你带走了我，肯定会寻我，到时候你要离山，向掌门禀告，这个消息清珆肯定会知道，所以为了省麻烦，你还是留在山里，和清珆周旋，或者找个隐秘地方睡一觉，我来往不过一个多月，花不了多长时间。”
老玄武苦着脸，它虽然不怕慕清珆，但也拿慕清珆没办法，到时候要是慕清珆死了心缠着它，想想就糟心。
虽说玄武可以遮掩气息，但老巢已经被移到大殿，要是乱跑，掌门就又要发动神霄阵法来找它了。
神霄阵法乃是神霄派护山大阵，本是为了抵御外敌入侵的，经过白漠改造后，多了一个寻找老玄武的功能，本是白漠留给后人的备用手段，以防出现举办重大会议找不到睡着的老玄武的情况。
毕竟老玄武一睡着，背后的龟壳自动遮掩天机，隔绝一切，除非大修行者亲自叫它或者它自己醒来，否则会一直睡下去。
为了改造这个阵法，白漠也是煞费苦心。
现在却让老乌龟进退维谷。
冥思苦想的老乌龟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真人，我有件褪下来的龟壳，你带在身边如何？”
白漠眉头微挑，视线落在老玄武的龟壳上：“我记得我以前向你要的时候，你说龟壳是脱不下来的。”
老玄武解释道：“那确实如此，我的龟壳和血肉是连在一起的，但毕竟我是玄武，也可以像蛇一样褪皮，那龟壳就是那层皮。”
白漠问道：“那以前怎么不说？”
老玄武道：“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