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贝老师经常深入蛮荒大陆许多不为魔族所知的地界，那里环境恶劣，荒无人烟，搜寻难度实在太大，也就唯有【寻魂渡鸦】这种等级的搜寻萨满术能够大概确定其方位。

而即便他只是在魔族活跃的区域走动，自己也没时间去找和打听。

黎歌不打算变更明日启程的计划。

所以要干脆先放下契约书的事儿吗？

每当蕾娜因为契约书而痛苦时，就由自己挥动鞭子帮她？

不行不行，刺激太大了。

去问问维尔福·凯尔萨维斯？老爷子看上去精力充沛得很，恐怕是那种会去夜间酒吧跳舞唱歌的时髦老头儿。他的话或许有找到奥贝的法子。姑且两人应该差不多是同辈人才对。

就在黎歌头疼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什么“正朝着自己以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飞来。

没错，就连魔王都无法捕捉到其存在，只能模糊地知道“要！来！了！”

等到黎歌意识到的时候，来者的脚丫子已经踩在了他的脸上。

——这样的事情，终于还是被黎歌规避了，他调动身体的全部力量，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挪动了脑袋，躲开了那只不曾清洗过的脚丫子。

随即马上就被鹰爪般的五指死死地攥住了脑袋。

黎歌忍受着对方从指间散发出来的灼热，硬着头皮说道：“许久不见了，奥贝老师。”

——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得不说。

即便黎歌没有期望过“师徒见面，泪流满面”的场景，却也不觉得二人会直接开打，兵戎相见。

不，打是没有勇气打的，这辈子都悬。

黎歌从路裘斯那里继承得来的记忆告诉他：能够压制住奥贝的，就只有【古玛兰议会】的议长而已。

平心而论，奥贝不是如何凶神恶煞的角色。

其姓氏以及种族，这些黎歌都不知道，奥贝的外貌只能让他联想到所谓的地精。但地精的矮是天生的，而奥贝的矮和跛脚都是身体天生的缺陷。

甫一见面，阔别已久的老师就是一副“不说真话就将你粉碎”的神情。

黎歌叹息一声，苦笑道：“老师，是我……您的弟子，路裘斯·范格兰茨·赛恩。我是想来跟您报告一声的。您的假说是正确的。”

“……你说，什么？”

“‘灵魂的转生’，这是老师您最希望能够触及终点的课题之一。我能够告诉你的是，我的存在本身就证明了您观点的一部分。我是路裘斯，您的弟子路裘斯。我在神殿修养的过程中，继承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灵魂，并且我的灵魂与其完全融合，并且就此成为了统一的存在！！”

黎歌的话愈来愈激昂：“老师，您的课题，有继续深入钻研的价值！！！！”

大家都知道，谎言必须掺入一部分真实，才能成为一个不错的谎言。

但是却很难理清其中的“度”。

黎歌也不是什么多会撒谎的人，只是这一次，他的选择委实不太多而已。

萨满大师都是灵魂的专家。

贸然窥探灵魂是极为失礼的事情，所以蕾娜也好维尔福也好，都没有想过观察黎歌的灵魂。甚至就算给维尔福机会，他也未必能够有所发现。蕾娜的话，则可能只是能够注意到魔王的灵魂有了较大变化而已吧。

但是奥贝是魔王的老师，亦是站在巅峰的萨满术士。

所以他一定能够注意到。

路裘斯的灵魂，被黎歌的灵魂给吃干抹净了。

这种说法多少有点惊悚，实际上路裘斯与黎歌应该还是继承关系，而知识都来自路裘斯的黎歌并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奥贝一定会有所发现。

身为学者型的大萨满，奥贝的终极课题之一就是灵魂的最终去向。

蒙受【先祖祭祀神殿】召唤和承认的灵魂会以纯净灵魂的形式留在神殿，那普通的魔族或者人类的灵魂又会如何呢？

为此他做了无数实验，那些实验的具体内容黎歌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奥贝真的非常努力。

所以才有了他的谎言。

“……在【先祖祭祀神殿】中接收到了新的灵魂，并且就此与原有灵魂融合，还再度启动了身体的机能吗？”

奥贝的五指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那你……拿什么保证，你依然是路裘斯，而并非其他的什么魔族？”

好问题，也是能够预料到的问题。

对此，黎歌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

奥贝的表情继黎歌说出“课题”后再度产生了变化。

“我记得一切，自有意识起，我是如何作为路裘斯生活的……那些我都记得很清楚。但现在我的思考模式和人生目标却都发生了变化！其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该如何证明……我是路裘斯，亦或我早就已经是另外一个人，现在的我，只不过是继承了路裘斯的身体和记忆而已！所以我才会想找到老师，希望您能像我跟你身边求学时那样，为我解答晦涩艰深的问题！！”

天地君亲师。

对黎歌而言，前四个都是放屁。

就只剩下一个师了。

能不能作为依靠，他心里也没底儿。

而他这番“肺腑之言”的唯一一处谎言，就是“我很迷茫”。

他一点都不迷茫。

他就是黎歌，一个穿越到魔王身上的倒霉蛋。

总之，这样就够了。

奥贝缓缓松开了五指，这表明黎歌在他内心中重新构建出来的“形象”已经通过了奥贝的考验，获取了奥贝的信任。

所有的逻辑都说得通，在奥贝探求“灵魂去处”课题的主动补充下，他会自己去尝试着填充漏洞，如此一来“新魔王”的人设会非常丰满。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吗？”

终于。

回到了路裘斯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奥贝的语气。

黎歌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微微摇头。

“我想要找寻自己的真实，也想配合老师的研究，但现在我更想先去人类那边转转。至于我今天拜访老师的原因，则是希望老师能够想办法改善一下【沃斯托克的契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