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丝带着朵拉的馈赠，离开了「狼之谷」。

与一般的子弹不同，「魔弹」没有稳定的实体可以存放在别处，就连它长什么样子也无从用肉眼看见；当艾莉丝激发了「漆黑意志」，与那柄魔枪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无需任何咏唱和动作，就可以装填「魔弹」，而装弹以后不可能引而不发！

这是受诅咒的力量，并不仅仅因为必将射穿爱人的第七发子弹，更是因为「漆黑意志」的先决条件。要使一头便宜魔物化身为骇人狂兽，必须赋予长期的圈禁和饥饿；要使一个人触及「漆黑意志」的境界，非得让其经历巨大的痛苦和愤怒！

而这还不足够，那个人的心智绝不可以被压垮，要消减掉不纯的矜持，留下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偏执。

至今以来的所有伤害，对艾莉丝而言绝不是全部无用；不仅增加了魔法的实战经验，获得了新的武器，更是让她第一次品鉴到了「漆黑意志」的滋味！

本应保护她的人无处可寻，贵族千金的身份更是恍如隔世。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哪怕是美貌，身体，乃至昔日的回忆，现在的艾莉丝，都已经有了将其抛弃以换取「力量」的「觉悟」！

不满十岁的小女孩，脑子里本应装着浪漫的爱情或者冒险故事；然而现在的艾莉丝，全部的愿望仅仅剩下一条——在决斗中干掉枪之精灵！既是为了回家，也是为了复仇！

……

马克士威、卡奥斯、朵拉，后三位贤者已经会面了，虽然形态跟那个传说故事大相径庭。

那么，接下来应该去找席拉德。但在那之前，艾莉丝打算实践体验一下「魔弹」的力量。

不可以射出第七发子弹。

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的宣言，终其一生只能射击六发？还是说，有某种契机可以重新开始计数？最关键的是——和枪之精灵决斗，一开始的败北以后，下一周目的残弹数还是一样吗？

总之，开始吧。

没有观众，没有裁判，也不需要聆听硬币着地的声音。

虽然这次多半会失败被杀，为之后周目的决斗积累经验，但临战的艾莉丝不会轻慢对待任何一场战斗。

比情人的手更温柔，艾莉丝无意识地摩挲着黝黑而又光亮的枪管。尽管得到它的时间不久，这柄魔枪已经寄托了她的力量和宿念，也是她仅剩不多的「安心感」所在之处！

保持不动如山的站姿。一手端住枪柄，另一手端住握把，手指时刻准备好击发扳机。

多年以后，帝国军的新兵操典里，展示出来的动作轮廓也没有太多差别。可此刻的艾莉丝，没有任何教官的指导，仅仅凭借直感，就能作出看起来包含最“正确”的动作。

举枪，然而却没有击发。放下，举起，循环往复。并非因为她心中的迷惘，而是因为——她正在回忆！

「正射必中」。

存在着这样的说法——使用「正确」的架势和步骤，射出的那一箭就可以命中目标。不管是偶然天成，还是刻苦练成，只要射出了「正确」的一箭，让身心都铭记那一箭，接下来都去追逐那一刻的感觉，就可以成为优秀的射手！

假如类似的结论不仅对弓弩，对枪也同样成立，对艾莉丝而言，这种缓慢而又“正确”的射击姿势，是她所想要再次复现的一枪吗？

“果然，越是精心，就越找不到感觉……”

不过，只要射击的方式基本正确，哪怕是射出普通的子弹，杀伤距离都不是艾莉丝所知的剑术所能企及。剑士之间的战斗，是金属与金属、肉体与肉体之间的冲撞，而枪手之间的战斗，说不定会像现在这样，肉眼看见对方都难以做到……

为什么，在舍弃了剑士的尊严以后，还会想到剑与枪的对比呢？是既要也要的那种反悔吗？非也。

身体的站姿也好，呼吸的节奏也罢，直到观想自己动作中的不合理性，趋向传说中明镜止水的境界——「剑」虽然从艾莉丝那里离去了，可是这些本能却仍然没有离去！

过去的种种苦练，绝不是全部白费，就算艾莉丝再也不打算以剑士自许，剑士的身体，却仍然支撑着她的意志啊！

然后就是——「居合」。

所有剑术流派都有的动作，剑刃再次入鞘的瞬间，攻击的真实已经达成！没错，不仅剑术中有「居合」，枪也可以用出「居合」！哪怕魔枪的形制不是手枪而是步枪，艾莉丝已经在狼之谷完成过名为「居合」的枪术了！

“相信「枪」，将身体交给「枪」吧！”

已经放下魔枪的艾莉丝，微不可查地吁出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宁静，也更加危险。下一瞬间，抬枪击发——「第一发」的魔弹，裹挟着漆黑的火焰，蕴藏着改变地形的暴力，飞向艾莉丝不死不休的敌人！

……

“「第一发」，已经用掉了。”

方向没有错，引发了震撼原野的大爆炸，然而却不是在枪之精灵的位置。被对方射出的子弹在半路拦下了。

下一周目的艾莉丝，持枪站立在狼之谷的入口，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每见到一个贤者，付出相应代价获得了它的馈赠，那么下一周目就会在那附近带着馈赠复活，朵拉也不例外。稍一失手就被狼群活活分食的滋味，实在是品鉴得足够多了……

「第一发」的试探以后，装填魔弹的身体记忆已经建立起来了！只要「漆黑意志」的状态还在维持，随时可以装弹，而哪怕不从枪膛中褪出来仔细观看，艾莉丝也能觉察到那颗魔弹的编号和其中蕴涵的力量。

所以，已经装填「第二发」的艾莉丝才发现，这一回，魔弹的残弹数，并没有随着自己的复活而恢复。

“既然如此，还是按朵拉的建议，去找席拉德看看吧。不知道这位又是长什么样，要什么代价……”

按照朵拉的说法，席拉德隐藏在某种魔力的门扉之中，甚少现身。深知历史的龙族可以用特定的咏唱词借用其力量：

「此龙只为信念而生。」

肉眼看起来无事发生，而艾莉丝并不气馁，咏唱没有停下来，魔枪的枪口随意地对准身侧——

「其臂膀雄伟魁梧，任何人皆无以逃离。」

这一次的射击，不是朝向远方的敌人。「第二发」魔弹的破坏力远不如「第一发」恐怖，然而却完全不走直线，精神足够坚强的魔弹射手，可以操纵它的轨迹。

「此龙为第二个死去之龙。拥有最虚无缥缈之眼瞳，绿银鳞之龙将。」

据说，地上残存的龙族遗裔中，有人可以在战斗中随手描出「龙门」，吸收并转化魔力。艾莉丝没有那样的素质，但是她莫名的直感告诉她，「第二发」的力量，有希望勾画出那扇门扉的轮廓！

「在此呼唤圣龙帝席拉德之名，即刻示之以真形——」

咏唱完毕之际，出膛的「第二发」没有远离艾莉丝的身侧！它在空中回转，飞快地回转，不停地回转！

为了操纵弹丸，精神又一次遭到重压的艾莉丝，几乎维持站姿就竭尽了全力，而她渗血的双眼更是难以看清那扇无形的门扉里到底出来了什么！不过，魔力的感知不会欺骗艾莉丝，那里的确，已经“站立”着一个虚影——

“并非吾族却能见到吾辈，伤痕累累的少女啊……吾辈很中意你，但却有一个坏消息要对你说。”

【作者视角】

下一章结束艾莉丝的试炼。

正射必中，我很喜欢这个说法，带点中二又带点禅意。试着想象半圆式的镜头来写，不过笔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拉垮啊。

下次再用这个标题得很久以后了。估计还得加个（意味深）的后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