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眼下的情势似乎可以用这么两句词来粗略的描述一下,不同之处大约在于,我不是在牵黄擎苍射天狼,反而是被天狼擒着不得脱身罢。另外一边的楚大神仙会不会弯弓射箭我亦不得而知,不过看样子比起射天狼,他更倾向于一剑将之活劈了的样子。

双方是这般的相持不下,好不容易达成了一致协议,却又被子书绾同学横插一杠子,不仅让事件的和平解决化作泡影,还顺带的抖露出了狼兄当年的烂事儿,让他臭名远扬,声名尽毁。

恼羞成怒的狼兄当即又拿出了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架势来,以我作质,威胁楚杨。此刻楚杨那边正被子书绾撺掇的蠢蠢欲动,大有跟狼大哥动手的趋势。反观狼兄,又是这般身上有伤的憋屈状态,如果两人动起手来,狼兄大败而归的结局基本上是毫无意外,能不能保得住命都是两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形势下,狼兄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楚杨抿着嘴角,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青盏护法还请息怒,人是在你手中,生死确乎由你不假,然而她若有个三长两短,甚或是被动了一根寒毛,青盏护法你的生死,可就好像该由贫道来说了罢?”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曲中有直,狼兄怪眼一翻,咬牙横道:“废话少说,狼爷我活了七八百年,早就活腻歪了,你月小子纵然能杀了我,也拦不住狼爷我大开杀戒!这小丫头片子乃是娲神遗脉,生死关乎三界六道,你若是胆敢轻举妄动,狼爷我便拉着她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又如何?届时她一身死,三界必将大乱,这般攸关天下苍生的责难,月小子你又背得起吗?”

“天道不仁,万物刍狗,若是这么个天下真的要因此遭劫,那也是天下之命罢了。青盏护法虽然不是修道之人,却也是采集天地清气,日月精华方才有如此的修为,难道连这么一点都看不破吗?”楚杨淡声应道,神色显得甚是从容。

青盏狼兄獠牙一呲,呸的一声回敬道:“吸食天地日月之精华,之于狼爷我就跟拉屎放屁一般,不像月小子你们这帮修仙悟道,采阴补阳的主儿,同是借了天地灵气,却非得说出这么个一二三四五来!天大地大,生死最大,狼爷我命也豁将出去,又有什么干不得的?”

楚杨眉眼一动,正待要答话,却被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子书绾同学抢了先。

“玄月师兄别忙跟这头大蠢狼打嘴仗,小妹有话要说。”她浅浅的一笑说道。

此言一出,倒是让本来正你来我往着骂仗两人再次齐齐将目光转向了她这一边,而且这一回连桐音小朋友也忍不住的回头过去望着她。

见众人这般,她又是抿嘴笑笑,随即朗声道:“小妹倒是有个办法,让这大蠢狼不得言而无信,不守承诺。”

抛去此刻身不得自由的我不谈,狼大哥,楚杨,连带着桐音都是一副讶然的神色,却没有人接口她的话,众人都在待着她说将下去。

她环视了一圈,从楚杨脸上的波澜不惊到狼兄脸上的愣神茫然,而后清了清嗓子,将那个她所谓可以使得狼兄不得背信弃义的妙计说了出来。

老实讲,这是个很复杂的办法,就是楚杨他们这边不先将桐音小朋友交出来,而是由子书绾同学先行出面,用自己来换我过去,再然后再由桐音过来换她。

这么个办法乍一听起来有点像是绕口令,兜兜转转的绕了这么个大圈子,似乎都是在作无用功,然而细细的思索一下却会发现这之中大有玄机,让人不得不佩服楚杨这么个宝贝师妹的心思缜密。

具体来说,这则妙计里最关键的一步便在于用她来换我,这么一着从感觉上说似乎是跟直接用桐音来做交易没啥区别,狼兄若是品行不佳,她这一来不免又是肉包子打狗的局,白白给狼大哥多送了一个作人质。然而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因为纵然狼大哥这边厢正处在一种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局面,然而就算借给这位狼兄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真的拿这位子书绾同学怎么样的。

我这边厢还在暗自感叹这么一个办法棋高一着,狼兄已经迫不及待的妥协道:“便就如此好了!凝儿你先来换这么位姑娘回去,然后太乙姑娘再过来,待狼爷我带她回教之后,便即释放凝儿你!这般总行了罢?”

我明显的听到,狼兄在说这么一番话的时候,很是咽了几口口水的。

在我看来,狼兄的这么一着退让,除了他因为救人心切,不想节外生枝这么样一个情由之外,估计还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在里面。

具体来说,大概是因为此去魔教不知道路途几何,比起我这么个结拜义妹,他更愿意让让这位使他一见倾心,如花似玉,欺霜赛雪的凝儿一路相陪吧?

所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谁动我衣服,我断他手足。狼兄此举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重色轻友罢?

对于这么个提议楚杨尚自沉吟未答,那边厢的桐音缓缓的叹了口气,带着与她外表年龄不相符合的悲戚,幽幽的说道:“便就如此好了,大哥哥你答应他了罢!”

楚杨抿抿嘴角没有出声,看他那副神情应当是在担心子书绾同学此举的安危,然而却又苦无良策,只得依从。

我看得暗暗摇头,同时也在诧异看起来怯懦胆小的子书绾怎么会忽然变得胆大起来,会为了我提出这般在某种程度上算是自我牺牲的换人办法。若换成是桐音那小鬼头提出来,还可以认为她是不甘心自己一个离开楚杨身边重返魔教,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凭子书绾同学跟我的交情和误会,若不是有他们蜀山的门规限制还有要为了天下苍生考量的情由,她不把我送给魔教就不错了。

无意间的又瞥到了楚杨脸上隐约的郁色,念头一转,我登时便想清楚了此事,依稀记得此前还在蜀山别院里,未等狼大哥开口说要楚杨用谁来换我,子书绾同学那番抢话,直截了当的就表示过死也不愿意用自己来换我,跟后来可怜兮兮却又显得坚强而悲壮桐音小朋友基本形成了两个极端的鲜明对比。那时楚杨脸上的神色跟现如今大致差不太多,只不过当时他担心的对象却是桐音小朋友,从这么个角度上来说,她子书绾算是被对方占尽了上风。因而此刻要扳回一城的感觉吧?

而且说是挺身而出,就冲我那狼大哥在眼下这般情势危机之时还偶尔会因为他的凝儿的言辞流露出的那副猪哥相,这么思量一下就会发现,这么个事儿虽然不算是毫无风险,却也远远算不上兵行险招,个中的危险系数那是相当的小。

眼见楚杨兀自在犹豫,狼兄这边耐不住性子的嚷道:“月小子你他娘的到底是不是男人?怎地这般的婆妈?你就算怀疑狼爷我会扣住娲神遗脉不放人,难道还会怀疑狼爷我会舍得为难凝儿不成?狼爷我若是有那般的心思,早在三百年前你小子还功力不济的时候便做了,怎会拖到这个时候?”

楚杨缓缓的叹了口气,似乎是被狼大哥这么一番话给说动了,默然的颔首,然而眉间的那一抹郁色却始终未去。

见他这般的神色,子书绾同学自然是心情大好,施施然的走上前来到两方人中间,经过楚杨的时候还轻轻的用一只素手拍了拍楚杨的肩头,低语了一句:“玄月师兄放心好了,小妹自有分寸,这一去断断然不会有事的。”

楚大神仙听了她这番的安慰却仍旧是一副愁容惨淡,心怀离索的样子,子书绾同学见了自然是也有些忧心之色,但是估计心底大概应该是乐开了花的。

待到这么个貌若天仙,清丽无俦的女孩儿从容的站在了楚河汉界之上,对着仍被狼大哥像是小鸡儿一样勒在怀里的我浅浅一笑,轻声的说道:“苏姊姊莫怕,我这便来救你!”

老实讲,我脸上的神色十有八九是因为眼看这么一出由自己亲手策划的闹剧正向着越来越难以捉摸把握的方向发展而满是茫然和无奈,跟害怕之类的完全扯不上半点儿边,但是为了剧情需要,再考虑我作为人质身份而应有的样子,她要这么说也就随他去吧。

眼见她这般俏生生,娇怯怯的样子,耳听她软软糯糯,轻轻柔柔的话语,我明显听到了自己那位狼大哥又忒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心下更是一番无奈。

这般打家劫舍,勒索钱财的好苗子,遇上了子书绾同学却是这般的魂不守舍,心神不属,白瞎了自己这副天生土匪强盗长相,原本一片光明的坏人前途算是交代在子书绾同学这儿了。

他当年的那群属下喽啰要是看到自家大王这副形容,不知会要作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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