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得能把人灌醉的血味。

拐过一个拐角，我看见了一抹鲜红的世界。

第七剧：…………

莲：…………

棕雀：…………

那一瞬间仿佛进入了什么施工工地，工地的工人才刚刚完成把建筑都涂装成红色的工作。

只是他们的工作好像并不完美。油漆还没有干透，滴着湿淋淋的水滴。很多空白也没有完全涂满，就像是偷工减料了一样。

如果我是工地的老板，看见这一幕一定会生气的。

呃……

……如果这里真的是工地就好了。

数不清的尸块铺满了道路，更多的部分则是粘在附近建筑的外墙上。

满眼的红色，如同步入了地狱的血池。

整个场景离奇的寂静，仿佛已经没有一个活物。

棕雀：战斗……已经结束了。

第七剧：……都死了？

棕雀：嗯。都是熔钢的制服和装备，不过……

棕雀的脸上有些蹊跷的表情，不过很快被另一幅震惊的模样取代了。

棕雀：——还有活人！

第七剧：！？

第七剧：——把他拉出来。

我确实在一处尸块堆积得最厚的地方看见了什么东西在扭动。

无论活下来的是敌人还是血凝区的人，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忍着血的刺鼻味道一点点翻动，试着将扭动的人扒出来。

莲：主人，我来吧。

外表柔弱的莲好像完全不在意血污和气息，三下五除二地就刨开了尸块堆，提起那人的肩膀，把他拖了出来。

棕雀：（这女人……）

将伤者放在地上，我看见他的身上全是各种各样的伤口。

爆炸的伤痕，擦伤，尖锐的刺伤，还有大面积的割伤，宛如一具各种伤型大杂烩的标本。

莲用手抹了抹生还者脸上的血迹，以便能够看清他的模样。

第七剧：这是……

第七剧：……白前！？

白前：…………

白前：哼哼哼哼哼……

非常诡异的笑声，和我之前所见的白前先生完全不同。

但他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除了嘴巴里哼哼的笑声之外，一点动作也做不了。

第七剧：白前先生！你还能说话吗？

白前：哼哼……

他的眼珠转向了我，眼中的那份力量仿佛还颇有生机。

看来身上的伤还不足以夺走他的生命，只是到了让他无法再行动的程度。

白前：第七剧。

忽然之间，白前口齿清晰地说出了话。

白前：你的朋友在找你。

第七剧：……哈？

白前：他才刚刚离开一会儿，往城东的方向走了。

第七剧：什么？谁在找我？

第七剧：——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白前：…………

就像是只能说出刚才那两句话似的，白前的嘴唇颤抖地闭上了，已经无力再说出任何的言语。

接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到这一动作我赶紧握住了他的手。

嗯？有什么东西塞到了我的手里。

接过来一看，那是一枚金属的徽章。

红色的鲜血之下，纹章上印刻着城池模样的图案，有一条河从它的中间穿过。

白前见我接过了徽章，慢慢地放下了手，不再使出任何力气。

第七剧：这是什么？

棕雀：这是……渡城守卫军中表示身份和权力的纹章，不过我不认识这是代表了哪一级军官。

第七剧：白前是渡城守卫军的？那这些熔钢的人袭击他就是军事行动了？

第七剧：奇怪……熔钢也对渡城有动作吗？？

棕雀：…………

看来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情报贫乏的现状让我有些踌躇；我不太清楚到底该如何行动。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选择，有三个。

一、照原计划留守在血凝区，照顾好白前先生，保护好罂粟住过的地方。

这样做的问题在于我会对现状一无所知，几乎只能坐等冷铁军队和渡城守卫之间冲突的结果。

二、往城北方向移动，阻止冷铁的军队。

我亲眼看见他们从北门入城的，而且也清楚了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占领渡城并屠城，这样做也是选择之一。

三、往城东走，去找白前口中的人。

有人在找我，那很有可能会是九天和希妮德。要想知道眼下的情况，他们是最可靠的情报来源。

可是一旦选择离开血凝区，白前先生的安危会让人非常担心。

虽然眼下看上去袭击血凝区的人已经尽数毙命，但是附近会不会还潜伏着别的危机，我也同样一无所知。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会酿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也说不定。

到底怎样做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呢……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莲。

莲：是，主人。

一身血污的莲镇定地回答了我的呼声。

我了解莲。我听说过她的许愿能力，也曾亲口听过她的坦白。

所以我一定程度上能够理解为什么她现在能够这样毫不慌乱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已经决定要利用她、使用她了。

我和莲之间唯一的考验，就只剩下实践中的信任。

这是一场博弈，也是我能够了解她的最后一步。

第七剧：莲，我命令你守在白前先生的家里，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白前先生、照顾好那个地方。

第七剧：等我回来找你之前，把一切阻挠你因素都排除干净。

第七剧：……用任何手段都没问题。

莲：是，主人。

毫不拖沓的认真的回答，让我决定在这里相信她。

如果她真是靠自己的能力突破过梦貘的力量，做到我所交代的事情应该是能行的。

…………

…………

渡城的东边，炎河的北岸某处，冷铁之国的控制范围内，军队的驻扎地。

一位着装轻便、约三十多岁的男子怒气冲冲地朝前走着，无视自己手下和驻地卫兵的阻拦，直接冲进了最大的军帐。

一进入军帐站定，他便淡然地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唯有站姿中的魄力还能隐约分辨出一些盛怒的影子。

寒鸦·冰融，蓝冰融尽之地的领主。

对于身居高位已颇有时日的他来说，情绪的收放自如已不算什么难事。

他开始集中注意力，打量起军帐对面坐着的那个家伙。

只是瞥一眼着装的话，他还以为对方是一个年长于自己的前辈。

但一看见那张年轻得不像话的脸时，寒鸦的眼睛就微微地眯了起来。

？？：欢迎您，冰融的领主。请坐。

寒鸦：…………

寒鸦并不就坐，只是继续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对方。

他的嘴里攒着一大波能把人呛死的喷言喷语，多到他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嘴。

只见对方释怀般地笑了笑，将自己面前桌上的图纸冲着自己推了推，突然开始了自顾自的叙述。

？？：这是我所有的作战计划，寒鸦领主。

？？：作战的动机是某个在渡城里放下了很久很久的卧底表示已经探明渡城的所有底细，动手的时机已经成熟。

？？：既然如此，晚一日不如早一日，所以我打算从排除熔钢的干扰开始做起。

？？：最初的侦查中我得知渡城西南和东南方向的熔钢军队都是以守势来观望我们的动作，所以我判断这是拿下渡城的好时机。

？？：稍微放出一点骚扰的部队，让他们误以为今年会像往年一样是以伏击战为主，这样熔钢就不会往渡城方向迁移更多的兵力了。

？？：然后我们通过缴获的熔钢物资来伪装士兵，往渡城里尽可能塞进我们的队伍，把熔钢人排挤出来。

？？：这样一来就算渡城本身有针对武装力量进入城中的数量限制，我们也能最大程度地安排好先头部队。

？？：今天的行动日，我们的卧底会安排好南、北、东三个城门的通行准备。

？？：南门我们不会派兵，只让门卫限制进入，这样做熔钢就不会捕捉到我军的行动，干涉我们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东门是炎河上的水门，守卫会假装履行平时的职责，等我军的舰队兵临城下之时他们才会突然倒戈。

？？：这时候渡城守卫军一定会以为进攻的重点在东门的水门，但实际上往北门输送的军队才是我们的主力军。

？？：我想现在的话，北门或许已经进入超过一万名士兵了。

？？：在北门为我军放行之前，原先城内潜伏的先头部队会伪装成熔钢人，直捣血凝区。

？？：他们能不能应付得了血凝人都无所谓，只要能把仇恨往熔钢人身上引就足够了。

？？：靠着卧底提前分割渡城守卫部队与血凝区的沟通，血凝人无法第一时间掌握正确的情报。

？？：只要分割了血凝区和渡城守卫军的联合，渡城就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城池罢了。

？？：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守卫军在东城的水门附近正面和侧面同时受袭的话，哪怕敌军个个都能以一敌十，也不会是我军的对手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特意派了您手下的直属部队去西面那个无人问津的死门戒备，也算是补完了最后一笔。

？？：——对了，我好像还假冒过您的名义对您的部下说，攻下渡城以后我们会屠尽所有的城民。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大都非常高兴，很乐意接受我的指挥……就好像多年之前屠杀血凝人那样。

寒鸦：……

？？：怎样？这个作战计划您还满意吗？

寒鸦：…………

确实是一场规模巨大的作战，细节很多。能这么高效地应付每一个环节，没有非凡的才能是无法驾驭的。

换做是帝都的军师来策划和执行的话，估计也高明不了多少了。

但是——

寒鸦：——你是谁？

？？：噢……

？？：真是万分抱歉，请原谅我还以为您最在意的是作战计划，都忘了亲口做自我介绍了。

？？：我的名字是科加恩，新任的血凝领主。

寒鸦：科加恩？假名吧。

科加恩：假名吗？唔……

科加恩：我没有骗您的意思，我现在只有“科加恩”这一个名字而已。

寒鸦：谁让你当上领主的？

科加恩：那当然是……通过正常的手段，由前任领主推荐，领主的幕僚会议投票赞成推选出来的。

科加恩：这种事按理说可以和冰融氏族毫无关系吧？

寒鸦：…………

一股怒火冲上了寒鸦的嗓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科加恩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寒鸦：你这个从来都没听说过、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能当上血凝的领主，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寒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光是这次作战就足以让你上十次断头台了！！

科加恩：——当然，我当然知道在做什么，请您稍安勿躁。

科加恩淡淡地笑着，完全不在意寒鸦的愤怒。

科加恩：在当领主之前我也做过和军队有关的工作，比如武器资源的供应一类，您也不能把我当做无能乱来之辈吧。

科加恩：二十多年来血凝和冰融不是一直都有着统一的联合战线么？相互调动对方的军队可是合情合理又合乎规定的。

科加恩：这次攻打渡城的主力部队就是冰融氏族呢，想必屠城之后他们的威名一定能在整个冷铁之国盛传！

寒鸦：你——这里可是铁铸的战区！！你觉得铁铸人不会无动于衷吗？？

科加恩：他们当然不会无动于衷。等我们屠尽了渡城，就用军队让附近的铁铸人成为渡城的新居民。

科加恩：我们为铁铸人带来了一整座繁荣城市的财富，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侵犯了吧？

寒鸦：你……

寒鸦：你到底想……

寒鸦：…………

责骂、刁难、盛气凌人、按自己的节奏肆意的揉虐对方……

原本盘算着那么多诋毁对方的措辞，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太恐怖了。

恐怖的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快”。

快速的战略部署，快速地行动，快速地实现目的。

几乎就是在你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借用了你的东西，把一切事情都做完了。

你只能承受事情的结果，分享成果、或是共负责任。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份雷厉风行、横扫一切的恐惧的话，那就是……

【暴虐】。

这个名为科加恩的家伙，虽然没有血凝人的外表特征，骨子里却透着实实在在的血凝人的血气。

从这一刻起，寒鸦的潜意识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科加恩：……寒鸦领主，这次针对渡城的作战，从现在开始我们血凝、冰融还有铁铸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科加恩：与其瞻前顾后，不如一同来期待最理想的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