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惨叫声把少年吸引过来。

两腿膝盖以下不翼而飞,伤口处正血如泉涌,蜷缩身体等死之际,蒙面人仍不卑不亢地瞪着少年。

无从知晓几息之前发生过什么,修晨也没打算去问,长剑扬起,剑身瞬间亮起皎洁月光。

“算是各为其主,我死而无悔。可大皇子毕竟是嫡长子,迟早有一天,天下都是他的,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无非只是增加他将来宣泄在这片土地上的愤怒。”

少年停下了动作。

“不管你是二皇子的人,还是龙玄愚民中的一个……”

兴许是觉得少年害怕了,蒙面人便大肆恐吓起来。

谁知下一刻,他的脑袋便咕咚掉地,再由少年一脚踢进石桥下不知深浅的流水中。

少年收回长剑,扣上黑色风帽,调整呼吸,按部就班地将他残缺的尸体甩下桥去。

至此,他的行动还不算圆满结束,剩下的尸体还需他再次折返一一处理。

水中月,让流水波光粼粼。

天上月,洒在少年单薄的身上。

好美……

杀人者的心得到抚慰。

可那时,少年又拔出了剑,望向石桥的一头。

有一道声音延展到远处黑暗,或许那里会出现一位他意想不到的强悍对手。

从奔跑的足音与喘息声推断,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容貌呈现于月下,右眼熊熊燃烧的火很快熄灭,接着,娇嫩的手臂环住他的腰部。

“师兄,师兄……呜呜呜呜……”

就是这样,但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晚辈们总会对他做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

……

眼前、身边漂浮着色彩斑斓的透明泡泡,上面出现着两人曾发生的许多值得回忆的过去。

薄薄的嘴唇,少女的嘴唇,师姐的嘴唇,很甜啊……

可他……来不及说了。

在大树下一同进餐的两人,无数个细碎的平常,都在他不经意之间变成再无法发生的事情。

“一位很关心我的师姐,走了……”

师叔祖走了的同一天,荼静姝又被现实狠推一把。

本要去确认,那没有温度的脸蛋肯定不属于师姐,但晚清却抱着他,不让他接近,让他什么事也做不了,只听着其他师姐们的消遣。

争宠,猜忌,墙头草,见风使舵。

为什么做起这些事,她们会这么熟练?

把时间浪费在廉价又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友谊上,师姐……顾巧悠一定都知道吧?所以,她才努力保护着自己。

少年把哀伤的视线上扬,看着真实得能够触碰到的师兄,问道:“她们说的肯定有些不是事实吧?就……就算做错事,可有必要这样吗?”

见师弟彷徨无助,修晨心下难过,将剑靠在石桥的围栏,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安慰道:“这个世界,谁掌控了舆论,谁就掌控了‘事实’,对于这种事,我们要习惯……你我都可能有那天发生。”

荼静姝的眼里翻涌着哀恸,他没有反感修晨身上这些天如影随形的鲜血气味,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小声地哭泣着。

女孩子的哭声……类似这种哭声都很让人心软。

“而且,你要清楚更要有那一份心理准备,很多人都做着见不得人的事。”

“可我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荼静姝忧郁地说道。

修晨垂下眼帘,眼神柔和地看着这颗青涩的果实,认真说道:“还是那句话,做好自己。”

这话是宽慰他,也在宽慰自己。

荼静姝记得前些天,也在这桥上师兄以这话教导过自己,可他没有很好的利用。

月光中,两人合二为一。

荼静姝微微垫着脚尖,安心味道缭绕鼻际,他恨不得死死地黏在师兄的身体上。

修晨勉露微笑,他的确觉得这位师弟……太黏自己了,当然不是烦他,要知道可爱的男孩子对于他的杀伤力也很强。

细细观察着荼静姝情绪好转,修晨继续安慰道:“如果师弟想了解真相,我希望师弟能明白,真相不是靠等,也不是靠想,而是靠找。师兄也在找,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荼静姝低头抹着泪,因为悲伤而失态,把、把妆都哭花了,只庆幸着师兄没有发现。

随后,他抬起头,眼里焕发着重获新生的光亮。

相较于父亲荼龙,这位并非同一宗派的师兄更能治愈自己的哭诉,所以他跟随他的足迹,来到他身边。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

“师兄总是能帮到我,谢谢师兄。”

不安一扫而空,无论怎么垫脚,他都碰不到想碰到的地方。

“这是师兄该做的。”

宗门对立与否倒是其次,他希望这些后辈们都能茁壮成长。

眼前,少年的脸有甜美的味道,他的开导要是能让少年重新习惯微笑就好了。

只不过,修晨有些许遗憾,他并没有痊愈少年心伤的才能。

泪痕干涸,那是因为师兄的手捧在他的脸上,他勇敢地直视那道情感,之后的结果让他有些失望。

“接下来,回家吗?”

修晨温和地问道。

荼静姝摇头道:“我想跟着师兄,我好怕……”

害怕陌生人无视自己的眼神,害怕慈眉善目者的背后尖刀。

曾答应他要一个人成长,而今这番话让积极向上的乐观形象大打折扣,但他……但本来娇小的他……

“我们很快就要去醴泉谷了,那里很危险。”

“醴泉谷?”

少年眼神一亮,道:“不出意外的话,我父亲应该也会去的,师兄,就让我这段时间跟着你,再到醴泉谷与你分别,好吗?”

“这……”

“……好吗?”

他就想抱着他,越久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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