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警被恐惧击垮了，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台装甲人形动了动机械关节。
他在早晨可是亲眼看见这台装甲人形差点让负责护送教皇的蒸汽骑士全军覆没，这样一整支强大的军队都不是对手，何况自己的手中只有一把长杆奥术枪。
“趴下！”翠西揪着那名年轻骑警的衣领把他拉倒在地，而她自己也一个侧翻后压低身姿。
“行愿人”装甲人形的手腕处弹出一把短刃，在路灯下反着光的刀刃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弧光，将骑警的那把长杆奥术枪砍成两段。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巡视的骑警们愣了一秒，但他们很快看反应过来，举起奥术枪就对准刚站起来的装甲人形射击。
弹丸在它的身上擦出火花，像是弹珠在铁盘中滑动，在黑夜中只有空荡荡的回响。
此刻的翠西极速拔枪射击，枪口连续喷吐着火舌，后坐力极强的“施暴者”在她手中却只是轻微颤动。
她每一次扣动扳机都是瞄准那还翻露着电线的引擎的，那开枪的频率甚至可以将子弹连成一梭子。
不到半秒钟，弹匣被清空。
但这台装甲人形的反应比翠西的更快，在她抬枪之前，那坚不可摧的手铠就已经提前搭在引擎的位置上，所以翠西只能看到一个弹匣下去，在它身上只蹦出一串火星。
翠西迅速切换弹匣，再度举枪瞄准。
但那台装甲人形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击，像是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对着翠西的方向微微欠身。
紧接着，蒸汽爆散，残破的白色披风被刮得猎猎作响。
下一瞬，就彻底消失在翠西的视野。
逃了？
不对，它明明有机会把在场的所有人解决得一干二净，就算是她翠西也不例外。
而且这台装甲人形竟然表现出了不同于单一指令的智慧。
翠西回想起装甲人形在临走前向她微微欠身的模样，忽然掩嘴轻笑一声。
再转过头时，她的神色已恢复常态，俯身注视着瘫坐在地上已被吓得失禁的年轻骑警，“那么，现在带我去见见那位并没有被礼遇的英雄吧。”
……
……
中城区监狱
惨白的秘银灯光明晃晃地打在桌面，破败龟裂的墙体被大面积的阴霉苔藓所占据，潮湿且伴有阵阵腐臭的气味的寒风顺着半敞开的窗户径直灌入鼻中。
洛魄吸了吸鼻子，戴着镣铐的双手静静地放在桌面上，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举起手提问，“你好，我可以喝一杯咖啡吗？”
“注意，这是在审讯！”坐在玻璃窗外的阳学真重重地锤击着桌面，以彰显他的威严。
“奥，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大家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大英雄的吗？”洛魄双手托着下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一点钟了，按照规定你只能扣留我三个小时。现在你还有两小时。”
“大英雄？”这位骑警队长忽然被气笑了，一沓资料拍在洛魄的桌上。
他负着手居高临下地目视着窗内的年轻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神情高傲而睥睨，好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在蒸汽市场上的购买都有记录。在三十天前我就查出了你非法囤积装甲部件，只不过我们没有纠察。”
“可是，这能证明什么呢？”洛魄眨巴着眼睛，脸上是大写的无辜。
“但是，在这三十天内你陆续购置了引擎，手腿甲，秘银油，蒸汽转换机……等高达五十多种部件，奥术机关在你购买完引擎之后就开始盯梢上你了。”
“那也只能证明我是一个忠实的装甲爱好者，而且这些部件我也并没有直接配套购买。”洛魄打了个哈欠，眼睛瞪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期待阳学真的下文。
“你先不用着急为自己辩解。”阳学真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抓起桌上那沓资料，甩到了一旁。
咚咚咚……
审讯室的门被叩响，门外的实习骑警隔着玻璃窗招招手。
“进来吧。”
“队长，我们在嫌疑人的学生公寓里找到了装甲的构造图和类似的金属残片。”实习骑警把几张图纸和用信件密封的金属块递了上去。
”做得很好。”阳学真微笑着拍着实习骑警的肩膀，再回过头看向洛魄时已是露出了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这些东西，你该怎么解释？”
奥术机关有相关规定，一旦搜寻到奥术装甲图纸和超过30样装甲部件的购买记录，就可以坐实非法私人组装装甲的罪名了。
所以一般在下城区的地下黑斗场，装甲部件都是分别由好几个人一起购置的，这样在奥术机关那里呈现的记录，每个人的购买种类都不会超过30种。
而像这个男学生这样愣头青似的一次性把装甲部件全部买齐，阳学真还是前所未见，就像是老天专门派来给他送业绩的。
“所以，我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你是这场刺杀的主谋。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身上甚至还藏有那台装甲人形的引擎开关。”
阳学真的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声音嘶哑，“你的犯下罪行足够被判处一千次绞刑，八百次火刑，五百次凌迟。”
刺杀教皇罪名即便对方是王子也难逃死刑，何况阳学真已经调查过这个男学生了，只是个在贵族学院里没有靠山的寒门学子。
“奥，那好像还蛮严重的。”洛魄似乎对自己的下场一点都不担忧，摸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阵，“对了，话说回来。逮到我这种重犯应该可以让你获得不小的业绩，应该是能够直接被授予一个男爵的爵位吧。”
“不该问的就别问。”阳学真怔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好吧，就如你所说的。这台人形装甲是我制造的，教皇也是我安排那台人形装甲假装刺杀的。”洛魄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像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这一切是我主导的，装甲人形是我制造出来刺杀教皇的，但是在关键时刻又是我亲自上去制止了装甲人形的暴行。”
“但是有一点，你说错了。”洛魄收敛了笑容，满脸认真地看着这位骑警队长，“奥术机关不但不会把我送上断头台，还会心甘情愿地赠予我金钱，名利与地位。
你奢望的一切，在几小时后，我都会拥有。”
“啧，你觉得凭什么？难道凭你良心发现，关键时刻收手，就能算是救了圣女殿下一命吗？”阳学真一脸的震怒，“那被装甲人形屠杀的87名蒸汽骑士，以及受到战斗波及身亡的10名无辜百姓的冤魂都在等着你下去后将你撕成碎片。”
洛魄愣了两秒，漆黑的眼瞳罕见地闪过一抹愧疚，“我很抱歉，这并非我有意所为。”
“可是，假如这台装甲人形的问世，可以取代870名蒸汽骑士，可以守卫10000名无辜百姓呢？
奥术机关只能看到这样的结果:有一台跨越时代的装甲人形问世了，它可以轻松碾压87名蒸汽骑士。在这场惨剧中，那辆装甲马车中乘坐的重要人物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洛魄本来就没有想过要杀教皇，所以那辆装甲马车里坐着的是谁，都不重要。
“无论是教廷还是奥术机关，在一个惨剧降临前，永远不会意识到某个事物的重要性。”洛魄摊开手，这一次他笑得略显无奈。
“警长，那些让年轻的少年少女们披上铠甲派去前线送死的国王们，才是最大的暴徒。”
阳学真好像噎住了，他张张嘴想要争辩些什么，但是千言万语都只能化作一句恶毒的咒骂。
“在半小时后，这间审讯室的大门会再度被敲开。只不过这一次进来的人不是任你使唤的实习骑警。而是你觉得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大人物。”洛魄缓缓地直起了腰板，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骑警队长茫然的神色。
“大人物会表示非常赞赏你的所作所为，并且许诺给你一些奖金。
然后，在你欣喜若狂的时候，她会要求你无条件地将我释放。
你会因为心中尚存的正义感而争辩，将我贬低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癫狂败类。但大人物只会笑着拍拍你的肩膀，说你过于敏感，只是需要休息。
最后，你会领着一笔不多也不少的奖金和你本月的薪酬，被迫‘自愿’调休一个月的长假。”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只不过这一次比以往富有节奏感。随之而来的是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沉闷声响。
阳学真紧缩着眉头，如卡壳的齿轮般，机械地拧过脑袋。
木门上的小型方窗后，来者的银白边框的单片眼镜在秘银灯下闪烁着苍白的弧光。
“奥，所谓大人物，好像比我想象中来得更早一些。”洛魄吸了吸鼻子，向上竖起了一根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