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慕容薄雪房中的钟离,发现少女已早早睡下,便抽空将纸条展开,细细看了上面的文字,再撕成碎屑,扔到床头的小篓里。

的确没必要为那男人特地打扮,钟离只找来纸笔,简略写上:一人离开,很快便回,不必担忧。

将纸搁在少女枕边,掩门离开。

悄无声息地来到前院,本以为那侍女仍守在树边,却不知取而代之的是前些天刚失意归来的少年,他面容平静,挡住了少女的去路。

……

是时,圆月当空,皎洁月光映在少女侧脸,白裙飘飘,有别样风姿。

“是要出去吗?他可能还要过两天才会回来,不用着急去找他。”

从被慕容薄雪挽留之后,他没有主动去找过钟离,因为这位实际上自尊心很强的少年无颜面对她与修晨。

又是多日不见的“梁上君子”,见到有如当初的锐气,钟离发自内心地感到宽心,她点了点头,以朋友之间正常的态度,说道:“我不是去找他,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去了解。”

有侍女的“通风报信”,沙鬼猜得到她将会与谁会面,他诚恳地说道:“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感受,但你的师兄肯定不希望你以身犯险……我相信你,但是倘若有危险怎么办?”

“我不用跟他商量,也不用需要他的同意,他这次离开,不也同样没给我留下半句话?”

少女的脸上看不出对那人的气恼,她只是实话实说。

沙鬼却无话可说。

少女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那些事只有他能做,但有些事也只有我能做,而且也只有我能做好。请你放心,我不会跟那女孩儿一样……”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沙鬼尴尬地动了动嘴角,露出笑容。

钟离轻微地推开了他的身体,他默然地让开。

待她走出老远,她突然回过身,透露出第一丝不满情绪:“你知道师兄在哪,我却不知道……”

沙鬼看着她,却很快瞥向别处,挠了挠头,道:“他居然没告诉你啊……”

说了句废话,可少女的下句话并非会因他说什么而改变。

“我想说的是——我吃醋了!”

那句充满“敌意”的话语回荡在沙鬼耳边良久,他的嘴角扬起细微的笑意。

少女比想象中的有趣,这时的她才让他渐渐走近内心,并有机会让他成为真正的朋友。

目送少女消失在漆黑的巷口,沙鬼深深地叹息一声,跟了过去……

……

潜动的黑影在后半夜持续搅乱那群杀手的所有行动。

窜腾在住宅上的身影已出现明显减少的迹象,只是有被通风报信的少数已开始了刺激又绝望的逃亡之路……

少年的身法称不上顶尖,可要追上这群虾兵蟹将却是绰绰有余,数十道优美血花溅射在月光中,沉重身体应和着死亡的鼓点,或许他们到死才真正对这片古老又神秘的土地心生畏惧。

“咻——咻——”

侥幸挣脱者没有放弃对生的执念,其中彻底记晓少年长相的亡命之徒顺着风势,眼见将少年甩得老远,于心中窃喜不久,他却怔怔地落在了小镇中心的石桥上。

桥的另一端停着一位少女。

气质端庄神圣,容貌举世无双。

要在京都,他多望一眼,就要立刻挖去双眼,而这次,他像是看到自己卧病在家的慈母一般,眼中挤出可怜兮兮的泪水,凄声道:“太、太子妃,太子妃……救救小人!”

“像你这样的……还有多少?”

少女微微皱着八字眉,冷冷问道。

“今晚派出去的不下百人,可都被那个、那个怪物给……”

“你……是最后一个吧?”

“对!对!太子妃,小人见过那怪物,他的面貌小人记得一清二楚,只要能回去……”

“哦……”

他这话可确实踩到了地雷。

少女小小张嘴,答应一声,抬起一只玉葱指,朝蒙面人的两腿膝盖处轻轻一划,他膝盖以下的部位犹如拼凑一般,伴随那股力量,由桥面掉进桥下淙淙流淌的溪流,再漂到世界的尽头。

凄绝的惨叫惹来的回应不过就是远方细微的犬吠,像是这类人与犬的共鸣……

他没有死,而是在等死。

那双被疼痛充满的眼睛望着微微动容的少女,作为下人,骨子里的奴性让他不敢质问。

“你也有伙伴、家人,但是……很奇怪呢,我们都在这个时代出生。”

“对不起!”

少女朝他鞠躬。

立场不同的可怜人……为了权力纷争而无辜死掉的人,哪个不是可怜人。

“帮小人照顾好家人……”

“嗯!”

整个国家的人都知道——这些人的亲属的赡养工作都由她管。

从这句话来说,她也就比常人更理解失去亲人的悲痛。

“你们的名字,劳苦大众会永远记住!”

她再次直起身,不去看蒙面人那双血就快流干的腿,转身,遗弃这片残酷的夜色。

……

……

不论道德、世俗、天下的批判,她现在终于发觉了致命的一点。

“我……就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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