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眨眼。
看着天色渐晚，林鹭是在没心情感叹什么。
先前从剑脊山谷中走出来的伤还没好透，就又被君不渡军训了半个时辰。
真的是个冤种。
林鹭宁愿君不渡直截了当一点，用在六衡会上一剑封喉的魄力直接把自己秒了算了。
折磨，真的。一点都不想动。
林鹭躺着的是他今后在横眉居住的地方。
环境还算不错，至少还算清洁干净。想来也是看不剑宗很久都没有人入住了。
至于君不渡嘛，就应该住在自己对面的那间房。
中间就隔了区区十几步路。
翻身，嘶。
好疼，感觉伤口有点撕裂了。林鹭眉头微皱。
真的不能在拖慢时间了，想起君不渡先前在入门仪式上说过的话，就应该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五更起来练剑，什么意思，这有必要么？
林鹭躺平了。
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透进来的就是一抹暗淡的月光。
她挎着一个药篮，施施然走了进来。
林鹭头疼。
“你怎么来了啊？现在就要训练么？”
应该不会是抓自己去练剑的吧，应该不会吧。
君不渡倒是有点诧异，“你现在这个状态还能练剑？”
林鹭沉默。
你也知道我现在练不了是啊，谁把自己堵在角落里打了半个时辰，是谁啊？
林鹭现在还觉得肌肤火辣辣的疼，就好像灼烧着。
君不渡轻轻坐在了林鹭床沿，将药篮子放在了床边。
“好了，特意帮你去横眉医宗采的药草，自己敷一敷。”
“你打伤了我难道不是你来给我敷么？”林鹭没好气地开口。
君不渡一顿。
“为你好，这药草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才能敷用，有益于锻体。等你伤好了，就和我再去一趟剑脊山谷。”君不渡没去理会林鹭的言语，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锻体？
林鹭早就过了锻体的年岁，现在去锻体不是纯纯的折磨么？
真把自己当成是看不剑宗的下一任接班人培养啊。
甚至还不肯帮自己敷个药。
看着林鹭疑惑的眼神，君不渡无奈的笑了一声。
“你在剑道上天赋不错，剑心连那古镜也看不分明，只有先从体魄上训练才有修为上升的可能。”
不是，林鹭真的不想修行。
来这里也只不过是被姜渊用五百年陈的青梅诓骗了，不太算是自愿的。
只是，还要锻体。
锻体的苦头，林鹭可是没少见过。
曾经在无涯的时候，看过入门弟子各种痛苦的锻体。
割肉淬骨的，看的人毛骨悚然。
玩玩没想到自己也有被抓起来强制锻体的一天。
“那个，锻体的功法？”
“用我看不剑宗的。”君不渡回答的很快，素白的指尖微微拨弄着药篮子之中刚刚采摘下的药草。
“名字叫铸剑，应当是横眉最好的锻体功法，只不过有点痛苦。”君不渡说到此处，秀眉倒是轻微一挑。
“愿闻其详。”林鹭苦笑。
“铸剑，锻体功法，意在将人体视作三尺长剑，锻体分为四层。”君不渡似乎能倒背如流。
“第一层，磨练剑鞘，简单来说就是改造肌肤。这一点大部分通过药浴来完成，至于草药供应你不用担心，我看不剑宗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是啊，能缺么？区区一个人就占了横眉三分之一的修行资源。
林鹭慢慢翻身坐起。
“第二层，锻炼剑骨，这一层就需要剑脊山谷的剑风来完成了。第三第四层我自己还在琢磨，也就先不说与你听了。”君不渡挽起长袖，显出一截洁白的皓腕。
看不剑应声出鞘，斩在少女的肌肤之上。
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这就是锻体的好处。”君不渡不着痕迹的放下了衣袖。
林鹭眨眨眼。
锻体的好处他自然知晓，但问题是，他这一把老骨头还锻什么。
被人逼上剑修这一条路了。
也算是自己撞上枪口了。
“但是，现在能不能先给我上个药？”林鹭努力地把话题扯回来。
虽然昨日君不渡面对他时是保留了几分实力的，但是皮开肉绽是难免的。
不死不灭能力在这个时候也显得有些鸡肋。
林鹭脊背朝上，生怕搁到的时候疼痛。
“你自己不行么？”君不渡秀眉微蹙。
林鹭嘶了一声。
“我想，是不太行的。”
君不渡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林鹭很配合的卷起衣摆，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都是些许剑痕，横纵交叠。
君不渡看着也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那半个时辰的单方面碾压，属实只是想让新入看不剑宗的剑修消消傲气的。
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林鹭哪里知道君不渡想的是什么，只好微微侧过身来，“上个药而已，宗主没必要思忖这么多吧。”
君不渡指尖微微一怔。
“都说了，对外叫宗主，宗内叫我不渡就可以。”君不渡终究还是捣碎了药篮子内的药草。
小心翼翼含在唇间嚼碎。
林鹭没去看。
看着林鹭背上的伤痕，君不渡眸子还是微微顶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轻轻吐出药草的碎末，在指尖轻沾一点白水。
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背后肌肤上涂抹开来。
就像是晕开的水墨，刚刚走了几行，就被泪色潸然落了款。
背上微凉，兼有一阵刺痛。
少女指腹的细腻触感荡漾开来。
更多的还是药草带来的刺激感。
君不渡是很用心的，将药草的碎渣涂抹到了所有展露出来的肌肤上。
完全没有一丝害羞的样子。
就好像一切都不过是分内之事一般。
林鹭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与其说是没享受过，不如说是从来没有这种经历。
但是现在，就很美好。
窗外忽地下起了雨，秋雨，一阵阵的。
打在房檐上，叮叮咚咚。
耳边清脆，背上清凉。
突然就沉浸在这样的生活中了，情愿这辈子就这样过去。
因为身边有人陪着，窗外有雨听着，世界默然无声，须臾间就是红尘扑面而来的感觉。
林鹭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活了那么久，好像只有这个时刻。
自己才在真真正正的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