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哪里的风花之地搭起了戏台子，烟陌巷里苍茫，忽闻琴音幽幽，飘渺若远方，似有风起，吹乱了夜色，琴弦拨弄的节奏也随之改变，越发急促起来。
琴音阵阵，由缓到急，由轻到重，在这寂寥的小巷上演着，不知何时，二人已进入了曲中。
幽红瞳孔深处倒映着一拢墨纹云衫的江暮云，他负手而立，身姿笔挺，如松如柏，淡然而立的样子，令楚晚猜不透他心中所思所想，只能感受到他的气度不凡。
"巫蛊之术。" 江暮云突然开口，道出一句话，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不急不躁，不带一丝火药味儿，但听在楚晚耳朵中，却是另一番滋味。
"江兄果然聪慧，竟能一语道破。"楚晚轻拢淡笑出声，眼底却是闪过一抹凝重，道："江兄既然知道，应该也看出了这些蛊虫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江兄对这些蛊虫如何看待？"
"世间有蛊能救人，亦有蛊能害人，前者可救人于水火之中，后者亦可夺人性命。"
江暮云的声音清淡如水，仿佛不染尘埃，"我虽不懂蛊术，但也知道，有些毒蛊是不可轻易触碰的，比如这些蛊虫，就属于不可触碰范畴之内，若有人用邪法操纵它们祸乱百姓，那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语毕，如渊的黑眸不再平静，反而泛起一抹肃杀之意，小巷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肃然起来，楚晚也收起了笑容。
琴音止歇，两人对视良久，都未曾再开口。
少顷，那微蹙的淡笼烟眉缓缓展平，率先打破这沉沉夜色下的静谧。
"哈哈哈哈。"
楚晚爽朗大笑出声，双眉斜飞入鬓，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间，霜华在黑暗中将他的半面脸庞勾勒出来，轮廓竟是奇美异常，一双凤目绞着红瞳，流光溢彩，妖异非凡，却又不失清冽。
楚晚眉梢轻挑，一缕笑意还尚留在唇边，"看来我这个朋友没有交错。"
江暮云闻言，轻抿着嘴，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道："江某也觉得自己没有交错人。"
"江兄，不知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楚晚问道。
江暮云目光扫向周遭，道："调查些许事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了楚兄，实在是巧合。"
楚晚眸光微敛，目光重新落在江暮云身上。
……
……
三声暮鼓响起，夜色渐浓。
静谧小巷内，两道笑声不约而同的响起，笑声中蕴藏着愉悦之意，似乎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半炷香后
一袭绛红锦服的身影搂着一身墨纹云衫的江暮云，缓步走出了这条幽僻小巷。
楚晚搂着江暮云的脖颈，凤目略微凝了凝，道:"还要感谢江兄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我，不然我还真是无从查起。"
"江某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楚兄是朝廷的人吧。"江暮云神色变扭了下，不露痕迹的将楚晚的手臂拿了下来，转移话题。
毕竟，被一个大男人搂着肩膀，实在是有点怪怪的。
身侧的楚晚却是不以为意，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好了，不谈这个，偷得浮生半日闲，咱们不妨找个酒楼坐坐，好好喝上几杯。"楚晚拍了拍江暮云的肩膀，邀请道。
江暮云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出了巷子，便是一条繁华的主干道。
现已是三更时分，街道上的行人却是一点也没有减少，依旧熙攘不停。
房檐处垂下的灯笼摇曳不定，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前方道路。
两侧的商铺林立，灯火通明，一点也不像是深夜时分，倒像是白天。
昏黄灯光下，楚晚那张勺白般的面容显得更加白皙剔透，尤其是他那双凤目，眼尾微翘，眸光潋滟，唇角噙着的笑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江暮云的目光在楚晚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便挪开了。
"江兄，不如咱们去凝香馆吧。"楚晚眉心一咧，唇角上扬，笑道。
还不等江暮云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经揽着江暮云的肩膀朝着凝香馆的方向走去，熟络无比，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
江暮云个头高挑，楚晚又比江暮云矮上一截，身形纤薄，这么搂着江暮云的肩膀，颇有些不伦不类，楚晚却丝毫不觉得丢人，相反还觉得十分自在。
"楚兄。"江暮云低唤了声。
"嗯，怎么了？"楚晚回过头，看向江暮云。
那双修眸，在昏黄灯光下，越发显得潋滟，眸中似有盈盈光辉在涌动，楚晚侧目而视，有些疑惑。
江暮云的目光滞了滞，眸光微闪，又抬起眼睑看向前方，"咳，没什么。"
楚晚也不纠结，搂着江暮云的肩膀继续往前走，笑道，"这凝香馆就在前方不远，拐过去就到了。"
……
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楚晚停住脚步，抬眸望向前方的凝香馆，唇边绽放出一抹浅淡的弧度，"到了，咱们进去吧。"
江暮云顺着楚晚的目光望去，只见在凝香馆前，站着一排穿着艳丽衣裳的姑娘，个个花枝招展，面含春风，眉眼含媚。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凝香馆，名如其名。
这里是北凉最著名的烟花柳巷之一。
江暮云的目光从这些莺莺燕燕的身上掠过，并没有停留太久，转瞬又看向楚晚，眉头轻拢了下，道:"楚兄，不是要去喝酒么，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楚晚一听，凤目一弯，眼中的笑意更甚了几分，"光喝酒没有笙歌相伴，岂不无趣？"
凝香馆里，灯火璀璨，舞姬曼妙的身姿，随着曲调翩跹起舞，阵阵靡靡乐声透过层层叠叠的帘幕传了出来。
"......"
楚晚见江暮云沉默不语，凤目轻眨，调侃道，"莫非江兄已娶亲？还是，家中有娇娥待汝归去？"
楚晚又凑近几分，笑意晃晃的盯着他的眼睛，又开口道，"若是家中有娇妻待汝归去，江兄就不要出来逛窑子了，免得惹恼娇妻，被休弃。"